雖說這會兒已經算是秋末,天氣不算熱,甚至有些人都已經穿上了薄一些的襖子,可大中午在太陽底下跪小半個時辰,也不算好受。
尤其是穿得厚的幾個,額頭上細汗出了幾層,搖搖晃晃地臉色也有些不好看。
這可是大夥兒來琉瓔園伺候以後,第一次被主子如此罰跪,前頭四爺命人打板子的時候也沒叫所有奴才都受罰。
尤其是主子跟前得臉的那幾個,等宋琉璃慢慢坐下來以後,大夥兒都忍不住鳥悄去看蘇寶生和那其嬤嬤他們。
隻是兩個人都低著頭也叫人看不出什麼就是了。
“你們可知我今兒個為什麼要罰你們跪在這兒?”宋琉璃聲音還是軟軟的,隻這平日裡叫人聽著順耳的嗓音裡多了些冷淡。
那其嬤嬤心裡歎了口氣,她跪出來給宋琉璃磕了個頭:“都是老奴的錯,是老奴沒看管好園子裡的奴才,叫三格格和四格格受委屈了。”
蘇寶生也是個聰明的,他等那其嬤嬤說完也趕緊跪出來叩頭:“是奴才粗心大意,三格格和四格格去後花園玩兒,竟然叫人臟了小主子們的耳朵,求宋主子責罰!”
宋琉璃將茶盞重重擱在案幾上,臉色更冷:“還有嗎?”
那其嬤嬤和蘇寶生對視一眼,也不知道還有什麼了。
今兒個宋主子明擺著就是要為三格格和四格格出氣,也是她們兩個光顧著宋主子肚子裡的孩子,忽略了對底下人的敲打。
“你們說完了,那就換我來說。”宋琉璃放下茶盞後,麵色倒是和緩了些,隻成了麵無表情,“自打陳太醫說我肚子裡可能是個小阿哥以後,你們覺得我要靠小阿哥母憑子貴,三格格和四格格哪怕是有福氣的,也不過是女孩兒罷了,早晚要嫁出去,是不是?”
奴才們都低著頭不說話,主子這話……沒毛病啊!
宋琉璃點點頭:“所以不管我說了多少次,好好照顧三格格和四格格,你們聽在耳朵裡,沒記在心裡。”
孫嬤嬤和常嬤嬤抬起頭,一副想要辯解又不敢說話的樣子。她們真是委屈死了,要是沒有意外,她們倆一輩子都要跟在三格格和四格格身邊,哪裡敢不精心照顧小主子呢?
“你們以為飲食起居照顧好,就是功勞了?”宋琉璃對孫嬤嬤和常嬤嬤的欲言又止渾不在意,或者說更生氣了些,“會照顧主子的奴才多了去了,琉瓔園不缺你們這一個兩個的。”
宋琉璃轉過頭看著那其嬤嬤:“那其嬤嬤,你是爺的奶嬤嬤,我向來敬著你,也由著你來安排底下人。我隻想問問,是你叫人跟大寶和小寶說叫她們沒事兒彆靠近我,不許在我麵前多說,怕衝撞了我對吧?”
那其嬤嬤蹙著眉頭跪伏下去,這話是她吩咐的,可她這也是為了主子好啊……
“再說蘇寶生,你帶著許福等人,見天兒的盯著我這邊,三格格和四格格那兒你可有吩咐人時刻仔細盯著?”宋琉璃轉頭看蘇寶生。
蘇寶生趕緊躬身:“宋主子明鑒,三格格和四格格乃是有大福氣的,也沒人能對兩位小主子做些什麼,奴才……奴才派了兩個奴才盯著呢。”
“放肆!”宋琉璃狠狠一巴掌拍在案幾上,甚至氣得把茶盞直接扔了出去,“大寶和小寶是我生的,即便我生再多孩子,都越不過她們去!你們倒是敢替我做決定,委屈她們,我都不舍得,誰給你們的膽子?”
茶盞嘭一聲碎在地上,那聲音叫奴才們都嚇得哆嗦著跪伏了下去。
宋琉璃站起身來,覺得心跳有些快了,肚子也有些不舒服,她也怕自個兒再把自個兒羊水給氣破了,這會子可不是生孩子的好時候。
“蘇寶生你是爺的奴才,我管不著你,要是你連該護著誰都分不清楚,也不必再來琉瓔園了,我用不起你!”宋琉璃懶得再多說,局限於時代,說再多不如簡單粗暴些更管用。
不管蘇寶生臉色發苦,她看著許福吩咐:“琉瓔園所有的奴才都扣三個月份例,我屋裡伺候的奴才和伺候三格格和四格格的奴才全都打十個板子漲漲記性,要是叫我再知道誰敢在她們麵前胡沁,打死了事!”
許福白著臉趕緊應下來:“喳!”
說完宋琉璃看了那其嬤嬤一眼,到底那是四爺的奶嬤嬤,她也不願意太給她沒臉,扭身扶著茯苓進了院子。
沒過多一會兒,那其嬤嬤便進來了,也不顧在外頭跪了許久,進屋又跪下來:“是老奴想左了,
宋主子消消氣。”
宋琉璃定定瞧了她一會兒,才淡淡開口:“茯苓,扶那其嬤嬤起來。”
等那其嬤嬤站起身後,宋琉璃才歎了口氣:“彆人不知道,嬤嬤伺候我生了大寶和小寶,我以為你知道她們對我多重要。對我來說不管是小格格還是小阿哥都是我的孩子,琉瓔園決不允許有小阿哥比小格格更受寵的事兒。你跟蘇寶生一樣,叫我一聲宋主子,我今日本不該罰你們兩個,若是嬤嬤覺得委屈,我叫人送您回莊子上,爺那裡我來說,絕不叫你受罰。”
那其嬤嬤心下冰涼,心底那點子微弱的委屈煙消雲散,她趕緊重新跪下來:“主子折煞老奴了,老奴一點都不委屈,以後定不敢再犯同樣的錯兒。”
她相信宋琉璃能叫四爺免了她的罰,可那其嬤嬤辛苦了半輩子,才叫四爺高看一等,把重要的差事吩咐給她,連府裡有時都交給她來打理,這是她的臉麵,也是她夫家的臉麵。
若是她被送回莊子上,四爺即便真免了她的罰,前頭的情分隻怕也沒了,跟個普通嬤嬤一樣,彆說在莊子上沒了臉麵,即便夫家也不可能再一大家子都以她為天。
聰明了大半輩子的人,怎麼不懂這個道理,她也是叫四爺委以重任,又讓宋琉璃給高高捧著,才糊住了眼。
什麼宋主子不宋主子的,在四爺那裡,她在琉瓔園便是琉瓔園的奴才,跟許福他們也沒什麼不同。
她恨不能給自己一巴掌,到了到老,怎麼還糊塗了呢?
宋琉璃聽見那其嬤嬤的稱呼,眼神裡閃過了然,她知道那其嬤嬤是個聰明人,也沒有把人全攆走孤家寡人生孩子的意思,不過是想要敲打敲打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