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撲簌著在無聲的夜裡下個不停,偶爾才能聽到極清淺的動靜,那是堆積的雪團砸落在地上的聲音。
守夜的奴才們都湊在抱廈裡,守著個火盆子也不吭聲,隻時不時翻動著火盆子裡的小番薯,耳朵還支棱著仔細聽,萬一主子叫人好趕緊過去。
聽到門口有開門的動靜,隨即吱嘎吱嘎的踩雪聲兒響起,許福第一個就站起來趕緊跑出去。
這個時辰還能叫人開門過來,指定是主子爺沒跑了。
“給爺請安。”許福和跟在他身後出來的木蓮並著杜若都小聲給四爺請安。
四爺輕輕嗯了一聲:“你們主子睡了?”
許福躬著身子賠笑:“主子聽說爺回府了,剛躺下沒多久呢。”
不怪他如此回答,在府裡即便是福晉也是伺候主子爺的奴才,隻要府裡的爺沒睡,其他人按規矩都不能睡,得等著才是。古往今來無外乎如是,所以才有那無數詩詞裡描繪婦人時長夜漫漫的淒切。
四爺腳步不停,走到門口才站住,蘇培盛湊上前動作輕緩地解開他身上的大氅,伺候著四爺站在屋子中間的火盆子那邊烤了會兒火。
確定身上涼氣都跑沒了,他才揮揮手叫人出去,自個兒進了臥房。
掀開床帳子,看見兩隻小手緊緊揪住棉被一頭抱在自己懷裡的小人兒,張著小嘴兒睡得再香甜不過,一瞧就不是剛躺下沒多久的樣子,四爺臉上神色柔和了許多。
許福說的話四爺一個字兒都沒信,剛進府受寵那會兒這小狐狸大概還守過規矩,後頭開始受寵了,四爺可從來沒見她夜裡等著過,哪次過來晚了她都是睡著的,像是絲毫不在意他到底會不會來,也不在意他會去誰那兒。
四爺眼神忍不住幽深了些,他脫掉衣服,直接攬住小狐狸,上前就堵住了那微張的櫻唇。
“唔……”宋琉璃正睡得好好的,突然感覺到一陣濃重的酒氣,隨即就感覺身上多了些力道有些重的桎梏,耳朵還有點痛。
她嚇得一下子清醒了許多,還沒來得及說話,又被堵住了嘴,隻能拿拳頭去砸使壞的人:“爺……不要!”
“不要什麼?”四爺仔細描繪著溫香軟玉的形狀,
似是漫不經心地問道。
實則他心裡有點不高興,這人心都不是石頭做的,長久相處總能覺察出些什麼,他越發對著個小狐狸丟不開手,可這小狐狸看似以他為天,偶然間的細節卻能看得出她沒那麼上心。
四爺也不是不能理解,身在後院裡,他有許多女人伺候,這些女人卻隻能等著他,小心著讓自己不沉淪是對自身的保護。
可他都已經對小狐狸這般好,小狐狸卻還是冷眼瞧著,怎麼都捂不熱,加之白日裡德妃鬨得那一出,叫四爺很有些鬱氣。
“爺身上好臭!”宋琉璃眼淚汪汪使勁兒去推四爺,就是不肯讓他靠近,“都是酒臭味兒,熏死人了!”
四爺:“……”酒味兒就酒味兒,他怎麼可能臭……
宋琉璃才不管他怎麼想,莫名被人嚇醒,她起床氣上來了伸出腳就去踹,一個沒注意就踹到了四爺肚子上,差點誤傷重點。
嚇得四爺也差點冒冷汗:“放肆!”
“我還跳五呢!大半夜的爺做什麼嚇唬我!嗚嗚嗚……”宋琉璃被四爺捏住作亂的腿腳,氣得哭出來。
這莫名其妙的跳五一出,襯著那軟乎乎的哭聲,叫四爺因為酒勁兒上來的燥鬱儘都泄了下去:“是爺不對……”
“就是你不對!嗚嗚嗚……就是你臭!爺太討厭了嗚嗚嗚……”宋琉璃被四爺剛才那聲放肆提醒,這會子又氣又委屈,眼淚嘩嘩地開始倒打一耙。
四爺無奈極了:“好好好,爺去洗漱,洗漱過再過來,乖,彆哭了。”
等四爺去洗漱,宋琉璃才抱著被子坐在床上,捏著四爺遞給她的溫水慢慢喝。
按理說正月十五之前每天都忙得要死要活,四爺基本上是不會進後院的,這怎麼大半夜就過來了呢
氣呼呼地摸著自己還絲拉絲拉疼的某兩個部位,她有些惡意地猜,不是叫德妃的騷操作弄得缺愛了吧?哼!
等四爺回來,宋琉璃還紅腫著眼眶不肯理他,哪怕是被抱在懷裡,她也非要翻過身去,用後腦勺對著這位爺。
四爺無奈地拍了拍她的二月半:“你啊,就仗著爺寵著你吧!”
可這也是他自個兒樂意的,哪怕是知道這小狐狸身上有些與常人不一般的地方,他都舍不得放手,
還能怎麼辦呢?
“那還不是爺嚇我!”宋琉璃翻了個身,伸出青蔥般的手指使勁兒戳四爺,“過年間日日都那麼忙,您怎麼過來了呢?是不是出什麼事兒了呀?”
四爺捏住她作亂的小手輕笑了一聲:“沒事兒,爺就是想看看你。”
宋琉璃手上動作一停,使著巧勁兒將手指與四爺的交握,成了十指交扣的姿勢,她抬起頭在黑暗中用唇緩緩蹭了蹭四爺下巴:“爺是不是心情不好?”
四爺叫她這動作暖得原本還涼颼颼的心像是泡在了溫水裡:“不許瞎猜,夜裡冷,爺想抱著你睡,快睡吧。”
宋琉璃想了想,四爺這陣子對她愈發好了,甚至為了叫她舒服些,還冒著風險替她報了病。要知道叫宮裡知道她不是真病,一個不敬的罪名就扣到四爺頭上了。
如今雖然四爺不肯說,但她能感覺出來對方心情確實不咋地,她不知道自己誤打誤撞猜中了故事的始末,隻覺得自己該敬業一些。
“剛剛被爺嚇醒,不困了怎麼辦呀?”她眨巴著眼睛,長長的睫毛在四爺下巴上刷出了癢癢的弧度,那雙不老實的小手還在作亂,叫四爺呼吸越發不穩。
“你這個小妖精!”四爺翻身,在宋琉璃頭頂壓下一片黑影和溫熱。
宋琉璃品著四爺嘴裡這句土味總裁的台詞,囧得實在是沒話說,隻能張著嘴,隻用無意識地破碎低吟代替,叫這冬夜更添了幾分溫度。
許福支棱著耳朵聽見裡頭的響動,偷偷笑了笑,趕緊扭過身去扶蘇培盛:“蘇爺爺,奴才伺候您泡個腳?這大冷天兒的,在雪地裡走一天可是得注意,要不老了可是有罪受呢,這還是奴才的乾爹跟奴才說的……”
輕言細語過後,一輪彎月越發明亮,照得那細細碎碎的雪落聲都更清晰了些,這沐浴著月色的夜還漫長著。
過年期間確實如四爺所料,雖然到處都喜慶著,可也沒能掩下那點子不太平,隻不過有萬歲爺壓著,也不過就是小打小鬨罷了。
最叫人矚目的莫過於正月十五時,廉郡王府的側福晉納蘭氏在雪地裡摔了一跤,當場就見了紅,叫太醫診斷過才知道,納蘭氏已經有了一個多月的身孕。
好在胎保住了,廉郡王胤
禩高興得十五一整天都笑嗬嗬的,隻是安親王福晉臉色不太好看。
胤禩向來是個八麵玲瓏的人,發現後自然是笑著過去跟安親王閒話了許久,到底是叫這夫妻二人臉色好了些。
等散了宮宴,急著護送納蘭氏回府的胤禩並沒有發現,安親王福晉定定瞧著他們府裡的馬車許久,才冷笑著派人去了北郊的莊子。
冬去春來,嫩綠的枝丫開始儘情舒展著自己的鮮豔時,四爺府裡的下人們也都換上了一水兒的淺藍色新便袍,許是有新衣穿,大夥兒臉色都還算不錯。
本來四爺心情也不錯,開了春戶部差事不算多,他也能清閒些時日,沒事兒便在琉瓔園呆著。
四爺捏著本舊折子,眼神止不住地看著宋琉璃那邊,這娘仨正在逗剛滿了百日沒多久的豆豆玩兒。
看著還隻能躺著的小阿哥,被這娘仨都快玩兒成了麻花,他這嘴角就跟得了帕金森似的,抽了又抽,可到底還是掛上了笑。
這時候蘇培盛突然從外頭進來了,臉色不算太好看:“爺,高統領求見。”
四爺挑了挑眉,放下折子叫蘇培盛收著,他起身摸了摸兩個抬起頭看著他的小團子腦袋:“爺先回外院看看,若是無事,晚上陪你們用晚膳。”
大寶揮揮手:“阿瑪去吧,阿瑪快回來!”
小寶比大寶乖巧得多,拉著四爺的大手晃了晃:“阿瑪不要太累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