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近頒金節,各地都有折子上來,戶部和內務府也都到了清算一年事體,等待各地官員進京述職的時候。四爺要忙著朝堂上的政務,還要注意著萬歲爺那裡不讓人發現問題,短短兩天人就瘦了一圈。
正當他在尚書房內批折子的時候,隆科多從外頭進來了。
“太子,宮外您的貼身太監說有要事求見。”隆科多這聲音並不小,說話間語氣也不算太恭敬,臉上還有些彆扭。
可這種事兒叫個太監進來回稟就可以,也不至於叫新上任禁衛軍統領的隆科多專門跑一趟,四爺抬起頭靜靜掃了他一眼,便站起身來。
“勞煩舅舅跑一趟,我這就出去。”
隆科多身子僵了一下,感覺後背被拐杖敲出來的棱子又開始疼,他抱拳躬身:“太子客氣了,奴才不敢當。按理說太子身邊該有伺候的人,奴才這就叫人把那奴才給接進來。”
四爺挑了挑眉,倒是沒辜負他的好意:“那就多謝舅舅了。”
以前隆科多還任禁衛軍副都統的時候,眼睛都快長到頭頂,麵對當時還是太子的胤礽都不見得客氣幾分,宮裡的阿哥們哪個不是忍著惡心叫舅舅呢?
沒想到這沉寂了段時日,直接領了都統的職務,隆科多倒是會說人話了。
四爺也不在乎他到底是識時務還是有彆的心思,隻是因為蘇培盛過來心裡著急。
前頭他不是不擔心府裡,昨日他已經叫魏有良往府裡跑了一趟,叫福晉閉門謝客,還專門叫叮囑蘇培盛,護好了琉瓔園。如今蘇培盛著急進宮……隻怕是琉瓔園出了問題。
他皺著眉心裡有些火急火燎的,昨日魏有良還說府裡主子沒有受傷的,到底是怎麼了呢?
四爺封了太子以後,便被安排在了乾清宮側殿住著,他叫人直接把蘇培盛帶到了側殿裡。
“給爺請安。”蘇培盛看見四爺臉色疲憊,臉上有些心疼。
“起來,可是琉瓔園出事兒了?”四爺沒心思跟他廢話,開門見山地問道。
蘇培盛身子有些發僵:“爺,這裡說話……”
“外頭有自己人盯著。”四爺眉頭皺得更緊了些。
蘇培盛這才從懷裡掏出個木匣子,直接舉過
頭頂:“回爺的話,這是在外院裡搜到的。”
四爺一打開盒子,看見裡頭紮著銀針的娃娃臉色就直接黑了下來,那張畫著平安符的宣紙一看就知道是宋琉璃畫的。
“爺,那符篆另有乾坤,噴上水以後,是……是……”蘇培盛伏在地上,聲音抖得如同風中落葉,“是爺的生辰八字!”
“放肆!”四爺低聲喝道,臉色瞬間跟上了冰霜一般。
蘇培盛趴跪在地上一動都不敢動,他知道四爺說的不是他,可是不是宋主子……誰也說不好。
四爺閉上眼睛,胸膛劇烈起伏了一瞬,才將盒子合上:“以探查釘子的名目滿府給爺搜,這事兒不許叫任何人知道,叫粘杆處的人守好府裡,尤其是後院,任何人都不許出入!”
蘇培盛趕緊應聲:“是,奴才一定配合高統領看管好府裡。”
“你宋主子那裡你去傳話……”四爺說到一半突然停下來,“算了,叫膳房伺候好了。”
蘇培盛趕緊點點頭,這裡到底是乾清宮,他也不敢耽擱,很快便出了宮。
這時候丹竹才剛剛回府,耿氏已經叫人伺候著先回了照月軒。
“主子,奴婢都安排好了,您吩咐的事兒兩日內便會有結果。”
宋琉璃一個人坐在軟榻上,昨日知道四爺被封為太子,她就知道四爺這皇位沒跑了。
如今四爺在宮裡監國回不來,府裡烏拉那拉氏作為新鮮出爐的太子妃,便是最大的主子,這種時候最容易出亂子,她沒有多少時間了。
聽見丹竹的稟報,她臉色淡淡應了一聲,就叫她退了出去,捏著一張反轉符摩挲個不停。
木蓮知道主子想做什麼,這會子才上前:“主子,還是奴婢來吧。”
宋琉璃沒說話,巫蠱牽扯太廣,但凡一個不小心就是無數人陪葬,木蓮頂不住反噬,即便是她都沒有多少信心,所以眼下才會猶豫。
有了大寶和小寶後,她比過去更怕死,如今還有豆豆在,她就更怕了。她若是有個萬一,這三個孩子隻怕會叫後院裡那些不聲不吭的女人吞的骨頭渣子都不剩,畢竟他們三個太得四爺寵愛,更彆說四爺還是將來的萬歲爺,如今隻怕後院裡所有人的心都開始浮動了。
木蓮跪在地上,
眼眶通紅:“主子,就算是死,奴婢也心甘情願,您就讓奴婢來吧,若是您有個萬一,咱們所有的人都活不成!”
“讓我想想。”宋琉璃捏著反轉符,挑了挑眉,有了主意,“把茯苓和許福都叫過來。”
木蓮趕緊起身:“奴婢這就去。”
正院裡此刻也正在討論著關於琉瓔園的事兒。
“主子,如今正是好時候,雖說照月軒沒能成,可其他人那裡都成了,再加上德妃娘娘那兒……”劉嬤嬤臉色陰狠,“萬歲爺可還病著呢,說不準還能更順利些。”
烏拉那拉氏垂著眸子:“宋氏那邊怎麼樣了?”
劉嬤嬤冷哼:“爺派了人一直護著那邊,咱們的人什麼都沒打聽出來。”
烏拉那拉氏臉色發冷,眼神裡也有些幽怨,她才是四爺的正妻,結果四爺卻把人都派到了側福晉那裡去。昨夜正院裡死了好幾個太監,她跟喪家犬一樣躲在地窖裡徹夜難眠,隻怕宋氏那個賤人還能安枕無憂吧?
如今四爺便如此寵宋氏,若真等四爺登上九五之尊,身為封號側福晉,隻怕不會是妃位,得是……貴妃。
越想烏拉那拉氏臉色越冷,即便她成了皇後又如何,有個貴妃在宮裡耀武揚威,她隻怕也是個擺設,這叫烏拉那拉氏如何能接受。
“你確定都安排好了?”烏拉那拉氏冷冷地問,“這次若是出了岔子,可是誅九族的大罪!”
劉嬤嬤鄭重地點頭:“主子放心,除了老奴和大爺,其他知道實情的人都處理乾淨了。”
烏拉那拉氏閉上眼努力壓下莫名的不安,所有尾巴都擦乾淨了,成敗在此一舉,不能再拖了。
“叫人給宮裡傳信吧,該叫娘娘知道了。”
劉嬤嬤臉上浮現出一絲笑意:“老奴這就叫人安排,從采買的角門出去!”
這時候秦升在外頭小聲道:“主子。”
“什麼事兒?”劉嬤嬤跟主子對視一眼,揚聲問道。
“蘇公公前來稟報,說府裡可能有跟叛軍裡通外合之人,要徹底排查,打今兒個起,府裡禁止任何人外出。”秦升繼續回稟。
烏拉那拉氏皺眉:“知道了,你先下去。”
等秦升退出去以後,劉嬤嬤心裡突然有些不安:“怎麼就如此之巧,莫
不是正院裡發現什麼了?”
“你不是叫人把東西藏到了主子爺臥房西頭的假山根兒上?那邊輕易沒人過去,應該不會叫人發現。”烏拉那拉氏這會子反倒是冷靜下來,“隻怕府裡真有吃裡扒外的玩意兒。”
劉嬤嬤點頭:“隻是如此一來,怕是還要等上一等。”
就在他們聊著的功夫,許福和茯苓並著木蓮手中的反轉符都閃過金光化為了飛灰落在熏爐中。
烏拉那拉氏緊緊捏住了帕子,腦子突然疼了起來,胸腔內恨不能叫宋琉璃立馬去死的戾氣怎麼都壓不下去:“不能等了,晚上叫那兩個人往琉瓔園跑,趁著亂安排人出去。”
劉嬤嬤想起被安置在二進門上的那兩個人,臉上露出些笑意來:“老奴這就去安排。”
那兩個人雖然是太監身份進的府,卻並未去勢,但凡他們在琉瓔園喊上那麼一喊,即便是巫蠱弄不死宋氏,也能叫宋琉璃再也活不成。
此時,被年氏安排入府盯著烏拉那拉氏的年大在屋頂聽了個一清二楚,他跟年三對視一眼,飛快消失在屋頂。
“你去配藥,我去弄死那兩個。”正院後頭的假山旁似有若無的聲音飄在風裡,誰都沒能聽見。
半夜,四十七年的第一場雪倏然而至。
許是康熙平日裡身子養得好,本來五日才能好些,剛剛用藥第四日,他便能坐起身來,說話雖然還有些含糊,可到底也能正常說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