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相知+輕憐(二合一)(1 / 2)

城隍娘娘上位記 子姮 8826 字 8個月前

曲朝露撫了幾曲,見嚴涼的酒杯空了, 便來為他倒酒。

他指了指桌上的菜色, “用些吧。”

“好。”

他們身為鬼和神,用飯隻是為了補些元氣, 無關餓肚子之說。

嚴涼夾菜放進曲朝露碗裡,與她圍繞著琴曲說了不少。嚴涼雖不是羽衣侯那樣的風雅儒士,卻不缺這方麵的修養氣度。

聊到酒過三巡, 嚴涼說起彆的。

“這些天鴛鴦湖裡如何?”

“沒來新人,我們這些人相處的都很愉快。”

“劉家的事, 陰曹地府都傳開了, 劉亦賢丟官受辱,當真比死還令他難受百倍。”

曲朝露道:“沁水也是因此痛快的很,劉亦賢他們過得不好, 我和沁水就覺得高興。”

嚴涼沉默半晌,嘴角提了提, 道:“做了厲鬼就可以快意恩仇, 我心中其實羨慕那些厲鬼。你們可以肆無忌憚的報仇, 我卻隻能忍著。”

曲朝露驀然就想到上次她給嚴涼送青團的時候, 嚴涼把她拉到近前, 指著主殿神像頭頂上那張“護國庇民”的牌匾,眼眸如封鏡般對她道:“我從來不想當這個城隍, 我寧可和容娘一樣, 當個厲鬼!”

那時她扯著嚴涼的袖子, 問他為什麼這樣想, 嚴涼不說。

但這件事卻始終埋在曲朝露心裡,像是根刺似的,每每她惦念嚴涼的時候都會被這根刺刺到心扉。

曲朝露忍不住問:“城隍爺想報複鹹禎帝對嗎?還有王相他們,以及……嶽麓將軍。”

嚴涼目光陡然犀利,落在曲朝露臉上:“你怎麼知道嶽麓的事?”

“我爹告訴我的。”曲朝露說,“我爹也是偶然得知的,他不敢聲張,還讓我也彆在地府裡聲張。”

嚴涼眼底透著回憶的色彩,冷笑道:“嶽麓,他背後捅我的這一刀,真是令我永生都難忘。”

他放下筷子說道:“我和岑陌、嶽麓情同兄弟,一起經曆了無數場戰役,不論是我還是岑陌都不曾懷疑過嶽麓分毫。直到我被構陷下獄,在獄中聽到嶽麓親口承認是他偽造了我謀反的證據時,我仍舊還想信任他。”

“他說他不想再打了,他累了,他看著王相那些耍筆杆子的文人一個個高官厚祿,想著憑什麼自己浴血拚殺卻得不到那些。他想要榮華富貴,想要和王相他們一樣安穩。所以他背叛了我們這群同袍兄弟,踩著我們的屍骨拿到了他想要的東西。”

嚴涼飲下口酒,冷笑道:“他如今是興安侯了,與我生前平起平坐,想必心中自豪的很吧!”

曲朝露不禁憤怒,一個叛徒,有什麼資格與衛朝的武魂平起平坐!她緩了緩神色,再問嚴涼:“那您……究竟是怎樣死的?”

嚴涼眯起眼來,犀利的視線落在曲朝露臉上,看得她心口有些冰涼。

他道:“地府裡還沒有人敢議論這件事。”

“但我想知道。”曲朝露堅決道,“我攢了許多話想和城隍爺說,也想要弄清楚城隍爺生前的事。”

嚴涼飲下幾口酒,默然不語,曲朝露以為他不會說了,卻聽他嗓音縹緲的低語:“我是被酷刑折磨死的,審我的人是王相,還有……鹹禎帝。”

鹹禎帝!!

曲朝露震驚的瞪大眼睛,一道無比刺骨的寒意如電流般的流淌過她的全身,擊打得她四肢百骸都在隱隱顫抖。

這句話帶給她的不可思議的震懾,與得知鹹禎帝可能是異族血統時的震懾感不相伯仲。

曲朝露忽然就心頭一酸,差點哽咽出聲,咬著唇看著嚴涼,多想問一句:被效忠的君主這樣對待,你的心,該有多疼?

嚴涼自從死後再沒有談過這些事,那是他的惡夢,每每想起都覺得怒火滔天,不甘之情脹破胸臆,蝕骨滅身。

然而眼下不知為何,起了個話頭後倒不覺得有那麼難受了,大概是痛定思痛,也大概是因為有曲朝露陪在身邊。

嚴涼也就繼續說了下去。

“他們買通嶽麓所偽造的證據,並不充分,他們隻是想用酷刑逼我認罪而已。鹹禎帝還盤算著逼我攀咬皇叔溧陽王,就是大長公主的同母弟。我拒不承認有謀逆之心,也不肯攀咬與我八竿子打不著的溧陽王。鹹禎帝為了逼迫我,指揮著王相和他的手下對我用刑。”

曲朝露目光顫顫,忍不住伸出一隻手覆蓋在嚴涼的手背上,企圖用這份撫觸給嚴涼一些溫暖。

嚴涼看了看她,又看向她的手,白皙冰冷的手滑膩的像是剛剛洗淨的玉,指甲上水紅色的蔻丹瑩然生輝。這是一雙翩躚而溫柔的手,儘管冰涼沒有活人的溫度,卻給他的手帶來溫暖的感覺。

嚴涼反握了握這隻手,繼續道:“我在牢裡那些天,無論他們怎麼審我,用什麼酷刑,我都沒說出一個他們想聽的字。他們用鞭子蘸了辣椒水抽打我,在我的傷口塗上蜂蜜。牢裡的蟑螂和老鼠都被吸引過來,每當我一入睡它們就會啃咬起我的傷口。”

“王相說他的兒子王耀祖長的不好,便見不得我高大挺拔。於是他命人挑了我的手筋腳筋,讓我再不能站著,然後又用錘子將我的腿骨一寸一寸的敲碎。更可笑的是,他居然連我這張臉也嫉妒,用刀給劃花了。笑話!我一個男人要好看做什麼!若是滿臉傷痕醜陋駭人,還能在戰場上嚇到敵人,豈不更好!”

曲朝露的眸中已積了水霧,心疼喃喃:“嚴涼……”

他再道:“死牢裡總共有三十六般酷刑,他們全都在我身上用了,我硬是不招。鹹禎帝到後來已不來死牢,聽說是被我嚇得吃不消,後頭還生了場大病。”

“那些日子我都不知道是怎麼挺過來的,就憑著口氣強撐著,想著邊關那些備受□□的百姓,想著我的將士們還有孤軍奮戰的欽玉。隻是我終究是沒有撐過最後一道酷刑。”

“那最後一道酷刑,是在一件袍子裡縫了上千根針。他們把那袍子給我穿上,霎時千根針一齊戳進我的身體裡。因為疼痛我不由自主在地上打滾,動得越厲害,針紮得就越深。”

他站起身,毫不掩飾心中的厭惡,近乎猙獰的冷笑道:“我就是死在這件袍子裡了,不知道下葬時候屍體是什麼樣的,怕是將欽玉他們嚇得不輕。想來若我沒死,王相也會命人直接殺了我。他們苦心孤詣想讓我認罪,好對百姓解釋,更想借著我弄倒溧陽王。既然我寧死都不肯,他們也隻能讓我死,再去想怎麼麵對百姓們的質問和怒火了。”

曲朝露的眼淚已經流下來,視野一片模糊,仿佛受著切膚之痛。

她看著嚴涼的背影,他負手走到欄邊,憑欄遠眺,身姿是那樣的蕭索,含著風吹不儘的悲哀和仇恨。

沉默隻持續了半刻,嚴涼眯了眯眼,陡然間他的神情如被冰霜結住,冷然道:“我恨透了王相,和容娘一樣恨不得這個人被千刀萬剮。但我最恨的卻是另外一人。”

曲朝露猜到了他的心思,她道:“是今上……”

“是,鹹禎帝。”嚴涼如夢囈般喃喃著,連連冷笑,兀的通身彌散出殺伐戾氣,道:“我曾和你說過,我根本不想做這個城隍爺。”他道:“豫京府,城隍廟,他是要將我困在這座城裡!用城隍的身份,把我囚禁在這座死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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