乍然一聽讓那兩個漂亮女子跟她回家這句話,左玟下意識一抖。
離開麗澤書院送行前,家裡的姐姐妹妹們雖然說話的方式不同,或明示或暗示。但都表達出了一個意思——此去西湖,不許再勾搭美人回來!
旁人為沒有桃花緣發愁,殊不知桃花太多的更愁。沒有桃花頂多的寂寞了些,桃花多了可是要命的。
想想也知道,如果她這回真的一次帶兩個漂亮女子回去,會引發怎樣的世紀大戰。
故而左玟打了個寒顫,想也沒想就果斷拒絕,“我不要!誰愛要誰要!”
說罷,壓根不想看人,抬腿想走。
下一刻,又被那人死死拉住。攔著她道,
“誒誒,小公子彆急著拒絕啊。我保證貨真價實,絕對不是騙子。”
他這麼又一攔,左玟才抬頭看了他一眼。
見這人不高不低,不胖不瘦,普普通通一男子。且還低著頭,半遮住臉。說話時躲躲藏藏,活像是隻丟進人群就找不見的大老鼠。
他四周一環顧,從袖子裡摸出個疊成三角的黃符。小聲道,
“你看這個,我家祖傳的桃花符。隻要取來女子青絲一根,塞進符裡。再把桃花符放到心口。保證那女子當晚就主動跟到你家,讓你日日做新郎。”
說到此處,他又拿出兩根青絲晃了晃,
“剛才那兩個女子的頭發絲我已經拿到了。要不是急用錢,這麼好的東西,我是不會賣的——公子!”
這人的口吻激動起來,一手拿著符咒的手臂亂舞,一手握住了左玟的手腕,
“不是兩千兩,不是二百兩,隻要二兩銀子!二兩銀子你買不了吃虧,買不了上當!此等奇物,真的不來一個嗎!”
左玟:……
“你撒手!”
掙脫了自己的手腕,左玟並沒有注意到那人眼中一閃而過的遺憾。
她看著那人,嗬嗬冷笑道,“且不論你說的是真是假,九成是假的。單說你這家傳的桃花符——”
說到桃花,左玟頓了頓,一臉忍耐。
那神情,恍然讓人覺得她是站在山巔俯瞰下方的愚蠢的凡人。高高在上,看穿一切。
低吼道,“你以為桃花多了是什麼好事嗎!”
突然被吼的男子:一臉困惑。
“不,不好嗎?”
左玟麵無表情,“一朵桃花是緣,二朵桃花就成了孽,三朵就是桃花煞了!等到五六朵……”
那人情不自禁被她的話帶入狀態,問,“五六朵怎麼樣?”
左玟搖了搖頭,一聲歎息,愈發惹人好奇。
問那人,“你想知道?”
男子點點頭,“嗯嗯。”
左玟遂把手一伸,挑眉道,“二十兩銀子,我就告訴你。”
男子:……
你特娘的在逗我?
最後左玟也沒能要到二十兩銀子。卻是前麵的同窗在喊她過去,繼續上路。她原本也不指望這騙子能給她銀兩,不過是小小報複一下騙子拿她當傻瓜而已。
待左玟走後,男子看著她穿梭離去的背影,“嘖嘖”咋舌。
卻有邊上一個一直聽到他們對話的小販,湊過來對那人道,“你的祖傳桃花符真有那麼神奇?能讓剛才那兩個大美人都主動去我家?要是真能,二兩銀子我買了!”
聽語氣,還有些心疼。卻是難掩那□□貪念。
那人抬眸看著小販,一改先前的猥瑣做賊般的姿態,仰頭笑道,“符是真的,但你消受不起。”
小販不高興了,惱火道,“嗬,那書生的小身板都消受得起,我怎麼就消受不起了!”
那人搖了搖頭,歎道,“桃花煞,桃花煞。她收十個都不會如何。你收一個,恐怕就得去見閻王了。我豈能無故害你性命?”
說罷,手掌一翻。那黃色的三角符咒竟在他手中變作一朵桃花。
小販看得瞪大了眼,“神,神仙啊!”
道人隨手把桃花拋向小販,見小販雙手接住。他輕笑一聲,又從小販攤子上拿了塊紅豆糕。
道,“凡花一朵,換一塊紅豆糕。劃算!劃算!”
說罷,整個人化作一縷輕煙,消失在原處。
徒留小販,捧著朵桃花,如獲至寶。“美人,我要有美人了!”
當天早早收了攤回去,靜待美人。
卻是枯坐一夜,什麼也沒等到。今天的紅豆糕也沒賣出去。到了次日裡一看,桃花已然萎靡,跟普通凡花沒有什麼兩樣。
再說左玟歸了隊,一邊吃著紅豆糕,一邊聽同窗們談論了幾句方才那兩個女子的美色。
說來也怪。同樣是討論美人,普通小販商人的,談論起來就顯得貪色猥瑣。令人鄙夷。
可文人們用優美的詩句說出來,就成了風流雅事。非但不惹人鄙夷,甚至被覬覦的女子,都會含羞帶怯,被傳成假話。
一行麗澤書院的學子慢悠悠走到了淨慈寺。在寺裡遊覽一圈,日暮時感受了一番南屏晚鐘的肅穆悠遠。
待離開淨慈寺時,眾人一改來時新到一處地方的浮躁,都添了幾分虔誠沉穩。
出淨慈寺還沒走出多遠,便聽見有聲音喊,“看命治病——不準不要錢——”
尋聲看去。卻見喊話那人,頭戴方巾,身穿灰布長衫,帶點道袍的感覺。瘦長的臉,有兩撇小胡子。雙眸緊閉,手持竹杖,看著像是個街頭算命的瞎子。
然而他手持的白幡上,書以“妙手回春”。看幡上的字樣,似是個走方郎中。而妙手回春下麵,又畫了個八卦。
瞎子一邊喊著話,一邊撞上了一乾本來要給他讓路走的麗澤書院學子一行。
明明是個瞎子,這路線走出來就像能夠看見,刻意而為。
學子中的一人不禁好奇問道,“您到底是治病的,還是算命的?”
那人頓住腳步,咧嘴一笑。微仰起頭,故作高深莫測道,“我治病,隻會治一種病。治的病也不是病,而是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