茫茫東海上,漂浮著一座被黑霧籠罩的山。這座山不知在滄海中存在了多少年,山體無相無形,若存若亡,於虛無縹緲的雲海間飄搖。
在山體的東北方,有一道拱門。乃是由巨大的桃枝天然拱垂形成。門上附有金光銘文,氣息玄妙莫測。
有兩名穿著金甲的神將駐守在門外,但見得金光閃爍,而看不清他們的形貌。
門裡則是一團漆黑的濃霧,時不時有猙獰奇怪的妖魔怒吼著衝撞桃木門上的金光結界。每當有強大的妖魔撞擊上來,金光屏障就會微微震顫。
鬱荼的靈識靜靜矗立在滄海上,雙眸猩紅。仿佛有無形的力量牽製著他,讓他不能動彈,隻能用滿是怨恨的眼神俯瞰下方被黑霧包裹的無相之山。
這是他的夢境,不可控的夢境。他不知自己為何會存在於此,但心中卻充斥著對這座山的排斥憎恨——和故意回避的親近之感。
就快了,就快結束了。
他看到茫茫海岸上飄來怨氣的黑霧,也不知受到什麼隱秘的牽引,都朝著無相之山而去。一點點侵蝕著桃木大門。
守門的神將語聲發苦,“又來了,怎麼又來了。”
“人間不太平,這東海怕是又要起大戰。”
“本來他走了以後,鬼門就不太行了,全靠酆都想出的法子,借陽間鬼王鎮門才堅持了這麼些年。要是再來一場大戰……讓門裡的孽障們跑出來,可就全完了。”
桃木門裡,一條頭生烏黑角、為血煞之氣纏繞的獨目孽龍猛地衝撞了一下金光大門。
被門上金光震開後,它反而大笑,“快了,就快了——東海龍宮的雜碎,你們的安生日子到頭了哈哈哈——”
又有醜陋猙獰的鬼物連續撲來,語聲充滿恨意。
“陰府拿我等鎮門時可曾想過如今嗎——”
兩名神將冷哼一聲,一人手中現出金光覆蓋的葦索,飛入門內,鞭打門前的妖魔。
口中嗬斥,“想出去?除非我們倆身死道消。”
另一個則放出一隻金光大虎,怒吼一聲,衝進門內,咬住一隻剛才說話的鬼王。
那鬼王在虎口中哀嚎一聲,化為怨氣,靈識不存。大虎也隨後消失。
先後被葦索與大虎威懾,擠在門口的妖魔萬鬼暫時散了開去。可挑釁的聲音還在繼續。
“你們得意不了幾天了——”
“待鬼門關破之日,就是你們身死道消之時哈哈哈——”
黑霧包裹的山體漸漸模糊,泉州城的某個宅院中,鬱荼睜開雙眼。
冷冷嗤笑一聲,被怨恨填滿的猩紅的眼裡竟是道不明的快意。
“毀了好……毀了好……”
門外突然傳來“咚咚”的敲門聲,吊死鬼的聲音小心翼翼地傳來。
“王,到下衙的時辰了。”
鬱荼眼底的猩紅一隱,憎惡如冰雪消散,恢複了清明。帶著一絲繾綣,嘶啞的嗓音喃喃,
“恩公……”
……………………
近來泉州城極為熱鬨,城裡百姓都對外城新開的那一家“紡織廠”津津樂道。
“都說那個珍妮機,紡紗的速度是原來的十倍,是真的嗎?”
“我舅舅家的媳婦的娘家侄女進去了,每月能拿一兩銀子!”
“哎呀呀,要是我家混小子也能進就好了。可她怎麼就隻招女工呢?”
“聽說紡織廠是上回那些被掠賣過的女子建的,嘖嘖,她們的家人大概要悔死了。”
“誰說不是呢?不過我聽說,那珍妮機——嗐,怎麼起這麼個怪名字。那珍妮機還有廠子其實都是左同知的,隻是給那些女人管著有份活兒罷了。”
“左同知的話,還真說不準,畢竟是京城來的,三元及第的狀元郎啊。”
聽到這些言論,兩個帶著麵紗、身段嫋娜的女子互相對視一眼。悄悄退出了聚在一起交談的人群。
穿紅衣的女子個子稍矮些,抓著白衣女子的手,有一點緊張地問,“三姐,自來官官相護,不拘陰間陽間。那左同知當真會幫我得罪郡君嗎?”
白衣女子反握住紅衣女子,語聲安撫,“十四妹沒聽到他們說嗎?左大人是好人他救了我,聽說還救了很多可憐的女子…………”
頓了頓,她自己也有些忐忑,咬牙道,“總歸是條路子,總比你直接認命被逼嫁人要好。”
“是啊……我們也沒有彆的法子了。”
……………………
當這兩個女子緩緩靠近左玟的家宅時,左玟也剛剛下衙,跟鬱荼、郝護衛一起往家裡走。
妙真幾個分彆忙活著酒樓、書齋和紡織廠,都有了自己的正經事。獨鬱荼,還是那麼執著隻想跟在她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