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這聲,鬱荼身子外籠罩的黑氣微微震蕩。
他緩緩抬起頭看向左玟。一雙猩紅的眼,被怨憎痛苦充滿。像是浸泡了千萬年的憎惡,仿若魔神,讓任何一個與其對視的人都會不寒而栗。
“鬱兄……”
左玟呼吸一窒。短暫的驚嚇後,她仿佛能從那雙眼裡,從那怨憎惡意的眼神中讀出隱藏在惡念下無窮儘的委屈與不甘。心裡複又生出莫名的憐憫,倒不覺得害怕了。
抿了抿唇,左玟朝鬱荼走去。剛邁出一步,就被人抓住。很快又放開。
回身看,卻是優曇。
“他很危險。不要過去。”僧人目光澄淨,語聲肅穆。
小七也跑過來,拉住左玟,認真道,“左郎君,你先走,小七留下幫鬱荼。”
“可是他……”
那鬱荼眼看著左玟要朝自己過來,猩紅眼裡竟是短暫的出現了些許的癡迷,低聲呢喃,
“恩公……”
那聲音沙啞粗糲至極,乾澀無比。帶著絲絲朦朧的期許,他竟是向著左玟的方向挪動了一步。
“恩公……彆走……”
這一聲傳入左玟耳中,被優曇和小七攔住的左玟驚喜地喚了聲,“鬱兄。”
她看了看不肯鬆手的小七,深吸一口氣,轉頭麵朝那楚軍使,朗聲問道,
“大人,不知我這朋友所犯何事?緣何就成了陰府逃犯?”
楚軍使看都懶得看左玟,語聲冷漠,“大膽凡人,莫非聽不到本將的話嗎?再逗留此處,皆視同重犯,就地抹殺。”
左玟並沒有被他嚇住,拉開小七抓著自己的手,往前走出幾步,站定在鬱荼與楚軍使中間。
麵朝上空道,“若我這朋友當真犯了罪責,理應受法度製裁,我不會阻攔。但大人若拿不出切實的證據,上來就視其為罪犯,喊打喊殺,請恕在下不能從順從。”
明明是瘦弱的凡人身軀,卻凜然無懼,自有一番浩然氣勢。把好友擋在身後,分毫不讓。
左玟身後,鬱荼猩紅的眼底溫度愈烈。
優曇怔然一息,低念一聲“阿彌陀佛”,便邁開步伐,走到左玟身前半步站定。
小七同樣看了片刻,揚起笑容,到左玟身邊。
笑嘻嘻讚了句,“左郎君真好。”
而後回頭對鬱荼凶巴巴道,“這次以後,你再不把小七當朋友,小七就……下次小七肯定就不幫你了!”
眼看著優曇小七與左玟並齊,那楚軍使終於是屈尊降貴地將目光投注過來。
皺起眉,語聲沉沉,“佛子,龍女?怎麼,西方和龍族也要插手我幽冥之事?”
小七公主嘟著嘴,“小七就隻代表小七,是左郎君……和鬱荼的朋友,你彆攀扯我族。”
優曇佛子雙手合十,豐神容顏莊嚴肅穆,“阿彌陀佛,世間應有公道。”
楚軍使聞言惱怒道,“爾等疏狂無知,不知曉真相,也敢挑釁幽冥地府的威嚴?”
遂將手中幽藍寶珠拋出,厲聲喝道,“羅酆六天——”
眾鬼齊應,“喏——”
半空有赫赫聲威,唱言,“(東山神咒,攝召九天,赤書符命,製會酆山,來魔送鬼,所誅無。)”
“誅——”
刹那間,寶珠幽光大盛,四麵八方鬼影重重。天上有鬼火羅網,陰寒森森凍入骨髓;地上有幽影幢幢,連成颶風,颯颯蕭蕭,揚砂走石。播土飛塵,皆如利刃。摧得樹木儘折。
薛巡環使的墳頭,自是早就夷為平地。叫他心痛不已,
在急促的鼓點中,天羅地網,一齊朝這方壓來。
小七化作金龍飛起,掀動雷鳴電閃。優曇的佛光外放,神色從容。凡周圍鬼影,有接近者,皆如冰雪融儘。
左玟解下了發帶,輕聲道,“再來一次。”
她腦海中發帶君雌雄莫辨的聲音充滿拒絕,“不要!你隻剩三十年壽命,為了他,不值得。”
“他是我朋友,怎麼不值得?”
“羅酆六天雖然不講理,但是抓他的確事出有因。你還有自己的使命,不要插手。”
左玟抿著唇,執拗道,“隻要沒有確鑿的證據說鬱兄有罪,他就是我的朋友。我應該維護他。”
這一聲聲傳入鬱荼的耳中,一幕幕映在那雙紅色的眼底。
始終在沉浸沉默中掙紮痛楚的鬱荼終於再次動了。
他仰起頭,用嘶啞的聲音一字一頓,充滿了不甘與怨懟,
“我,無,罪。”
話音落,圍繞著他旋轉的度朔印寸寸碎裂,一團幽幽烏光筆直墜入鬼王的體內。
下一刻,滔天怨煞之氣爆炸般席卷而出,如烏黑凶厲的蟒蛇,繞開左玟幾人,向四麵八方縱去。
他所在處,巍巍如山嶽,縱泰山聲威亦不可比擬。
“轟——”
天羅地網,鬼火颶風,頃刻湮滅。
陰雲儘錯,鬼霧翻騰,羅酆六天的陰兵鬼使反被震懾開去。
方才還高傲冷漠的楚軍使目眥欲裂,滿是不敢置信和慌亂,“他醒了,怎麼會這麼早!”
喊出這麼一句,就連楚軍使也不能再立定雲頭。
眼看局勢瞬息就要逆轉,空中突然響起一低沉威嚴的男聲,
“度朔,該歸位了。”
一隻由幽冥之氣聚合的巨手從天而降,與濃黑的怨煞蟒蛇相抗衡,一寸寸下壓。
“是帝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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