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師長還好,馬琳倒不顫抖了,扶著張豔麗的手,深吸了口氣,靜靜聽著。
張豔麗立刻說:“你可真是瞎編亂造,青活麻是個什麼東西,我聽都沒聽過。”
“你在蒙自插隊下放兩年,連青活麻是什麼都不知道,那證明你根本沒有乾過一把農活。”韓超旋即說:“不信你問羅司令,馬司令,他們肯定知道。”
青活麻,產於西南,是一種植物,還是一味中藥材,但不能用手去直接觸碰它。
西南人說它會咬人,因為你要一碰,輕則發紅搔癢,重則渾身腫痛,要是體質不好的人,還會全身過敏,呼吸困難,甚至要命!
韓超隻提了一句,陳玉鳳立刻想起來了,王果果經常念叨,也總是說青活麻不能碰,隻不過桂花鎮沒有青活麻那種東西,所以她從來沒見過而已。
而馬琳,體質確實不好,易過敏。
今天白天隻跟她去了趟酒樓,灰塵多了點,她的鼻尖都是紅的。
怪不得韓超可以赤手空拳來說這件事,事實上,這才是站得住腳的可能性。
誰都不可能十惡不赦,又何必要針對一個才出生的嬰兒。
還真是應了韓超的話,死於意外。
而他,早在周就猜到這個可能性了吧。
但他的話領導們會信嗎?
而且這幫領導把王果果當成殺人凶手那麼多年,他們願意信嗎?
陳玉鳳提心吊膽,轉頭四顧。
她怕這幫人不信,怕這幫人還要找理由不相信。
徐師長一直沒說話,不過他人內斂,倒還站得穩。
但馬琳直接坐到花園牆上了。
羅司令也緩緩的扶上韓超的胳膊,並往花園的台階上坐著。
蜜蜜還在開她的‘小火車’嘛,看這位穿軍裝的老爺爺要坐,立刻伸手,把那一片擦的乾乾淨淨,笑眯眯的望著老爺爺。
“青活麻碰不得。”羅司令仿佛心有餘悸,喃喃的說。
他想起自己乾農活時被青活麻咬過的痛苦,以及蒙自那遍地烏泱的青活麻了。
韓超說:“但孩子還小,她不懂。”
“當時小阿眯走了,老鄉也跟我們絕交了,孩子的死因,我們要當時問問老鄉,也許都能知道真相,可我們無處可問。”羅司令又說。
“我母親61年到的桂花鎮,從未離開過,您要想要,我可以專門去給您找證據。”韓超再說。
事實上,要不是他們跟老鄉交惡,沒人理他們。
這是一件很淺顯的事情,老鄉就可以告訴他們真相。
但他們太年青,太衝動,太意氣用事。
他們因為搞批.鬥跟老鄉成了仇家,敵對關係,所以老鄉們壓根不理他們。
“是我們的錯。”羅司令坐了會兒,好半天才說:“是我們錯怪了小阿眯。”
“她是我母親。”韓超依舊從容不迫的說。
圍觀的人特彆多,而且所有人都聽說過馬琳女兒遇害的事。
且不說她怎麼想,羅司令的態度表明一切,正所謂人在事中迷,他們是在堅定的認為小阿眯是凶手的情況下,推斷事情的。
但既是迷,也能一點就醒。
這時又有人說:“青活麻呀,我曾經不小心碰了一下,手麻了好半天。”
另有人說:“我們去的晚,也沒人教,我拿手扯它,腫了半個胳膊。”
一個剛出生不久的孩子,還有過敏體質,要是爬到青活麻從中,而又沒人管的話。
過敏,喉嚨水腫,會讓她立刻沒命的。
身上的紅痕,也是因為她癢,自己撓的。
萬家燈火,路燈點點,人們忽而沉默,沒有人說一句話。
徐師長終於也撐不住了,緩緩的坐到了花園牆上。
蜜蜜正等著呢,她和甜甜用她們辛苦的小手,把花園的瓷磚圍牆擦的亮亮的。
眼看一個個當兵的爺爺全坐了下來。
倆丫頭對視一眼,滿滿的成就感。
在這一刻,所有人都能切實感受到徐師長和馬琳的悲傷。
當然,所有人也都覺得荒唐可笑,他們曾經往一個不相乾的人身上,潑了多少臟水。
在這一刻,路燈照了滿地的卑鄙,和無地自容。
韓超回頭看陳玉鳳,並示意她,天晚了,也該回家了。
當然,羅司令立刻說:“知道真相了就好,韓超,你母親要是來,你要通知我,我必須當麵跟她道歉,馬琳也需要,而且我們在場的很多人,都該向你母親道歉。”
曾經還有人懶得出工,編個謊,說自己是被小阿眯打傷了,借此不出工的呢。
還有人丟了東西,也會說,全是小阿眯偷的。
乾校很大,除了帶頭的,目前軍區的一幫領導,不是人人都真正懷揣著真正的理想,去奮鬥的。
所以當時,他們都被誤導了。
這才是此刻羅司令會那麼激動的原因。
陳玉鳳驚訝於羅司令的爽直,此時心裡也有些隱隱的愧疚,上回見時,她以為對方是個很偏執的人,卻沒想到人家認錯認的如此坦然。
在韓超看來,隻要把事情講清楚,在他母親來之前證明他母親沒錯就行了。
他的目的也隻有這一個。
但在陳玉鳳這兒,當然不行。
這事可不僅僅是道歉就能解決的。
馬琳一直說這個世界不是非黑即白,還有很多灰暗。
但事關張豔麗,陳玉鳳不得不論證出個黑白來。
她不認識領導,也不好跟領導講,索性直問張豔麗:“張阿姨,你不是說你曾親眼看見我媽抱走的孩子?”
其實是她自己沒照顧好孩子,孩子爬進活麻叢裡,又因為過敏沒了。
估計是因為害怕,怕被責備,於是她就撒了一個謊。
不論她還是她姐,總有一個人把孩子抱上山,並且謊稱說孩子是被小阿眯抱走的,當然,她沒有犯罪,隻是抱走孩子,撒了個謊。
彆看隻是個謊言,但這個謊言給她帶來的福利可不少。
這事領導心裡當然也明白,但是公開講和私下裡說就不一樣了。
畢竟他們曾經是戰友,要是私底下張豔麗求求情呢,哭兩句呢。
馬琳還會深究自己的閨蜜嗎,領導們是不是也會原諒她?
王果果被罵成殺人凶手三十年,也不過聽大家一聲歎息就完了?
所以這件事必須當場說清楚。
“我……我看錯了。”張豔麗忙說。
陳玉鳳窮追不舍:“孩子那麼小,爬不遠的,可她是在山上被發現的,難道不是你抱上去,並且栽贓嫁禍給我媽的?”
張豔麗有點懵,下意識說:“我當時怕嘛,再說了,孩子也不是我抱的,是我姐。”
這下不止陳玉鳳愣住了,本來有些不好熱鬨的人都要走了,又折了回來。
張豔麗這種行為,怕不是坑姐?
要她自己一個人擔下事情,她姐還不會有事,可她偏要把她姐給捅出來。
馬琳本來是扶著張豔麗的,緩緩鬆開了手,揚起頭,不可置信的望著她。
陳玉鳳繼而說:“你和你姐都有孩子,你們也是為人母的,孩子那麼小,沒了就沒了,你們把她抱進山裡,受了多少寒,多少冷,而她媽媽又為此多焦急過,孩子是生命,她即使沒了呼吸,她也是個人,你們把她扔山裡的時候,就沒想過,野獸有可有會啃了她?”
馬琳被這句刺激到了,眼珠子都要突出來了,忽而撫胸,呼吸困難。
蜜蜜此時站在她身邊,掏出自己的小手絹,欲給吧,因為奶奶激動的情緒,有點怕,又把手收了回來,仰頭望著可憐的奶奶。
張豔麗連忙拍她的胸,並說:“陳玉鳳,你年齡小,不懂事我不怪你,但我是為了琳姐好,她當時已經傷心成那樣了,要沒個寄托,她怎麼活?我是撒了謊,可這是善意的謊言,她有個目標,她才能堅定的活下來。”
她此時也反應過來了,她這些年一直在軍區吃得開,就是因為馬琳,她做任何事,打著馬琳的旗號就能暢行無阻。
就比如,今天幫人辦轉業金的事。
馬琳沒有答應,但是明天她才財務處,可要說一句:馬琳讓我來打招呼的。
財務處的人看馬琳的麵子,也會幫忙辦事。
隻要打著為馬琳好的旗號,她就能敞行無憂。
陳玉鳳心說,果不其然。
這個世界上最可怕的一點,就是有人說為你好。
要不是她現在當麵提出來,要到了私底下,張豔麗會怎麼跟馬琳解釋。
“我是為了你好,不想讓你傷心才那麼做的。”
她這樣一解釋,馬琳不就心軟,不追究她了?
馬琳要不追究,三十年前的事,領導們又怎麼可能追究。
不過陳玉鳳還沒說話,王夫人溫聲說:“豔麗,你是為了你自己吧,當年打著照顧馬琳的旗號,你一天工都沒出過,我們身上經常爬水蛭,人本來就瘦,還要被那東西吸血,動不動就被青活麻紮腫了胳膊紮腫了手,夜裡疼的睡不著覺,你在蒙自兩年,卻連青活麻都不認識。而且你當時文化課不過關,怎麼安置的工作,還是油水最肥的特供商店,誰要買東西都要巴著你,你自己能不知道?”
這就對了,當誰是瞎的不成?
其實這就已經夠刺激馬琳的了,但陳玉鳳還是要添最重要的一句:“既然是張豔麗兩姊妹一起做飯,按理來說有一個人照顧孩子,一個人送飯就行了吧,為什麼她們要一起去送飯,難道不是想著一起去,顯得功勞大一點?”
她們沒有害孩子的心,可是她們想要爭功,想誇耀,想表現。
明明知道孩子醒來就會找媽媽,可非得一起去送飯,給老戰友留個好印象。
於是把孩子一個人丟那兒,孩子醒來要找媽媽,爬出來,爬進青活麻叢裡,就沒了。
坦白說,就是她們害死的孩子!
是她們的虛榮心害死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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