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嘛,層次越低,就越喜歡看些花邊新聞。
所以《商報》尤其在底層銷量非常廣泛,陳玉鳳這回可算看明白了,徐鑫不但原來經常捏造事實,現在還想給她捏造一段荒唐但勁爆,刺激人眼球的報道出來。
這時她氣的要死,但忍了,並不說啥,因這幫卡車司機特彆大方,隻是聞一聞,嘗一嘗,就你五瓶我八瓶,還有人手筆更大,一口氣要拿二十瓶,這可是現貨現結款,而且一瓶2塊的話,陳玉鳳要賺1.3一瓶的,總共帶了100瓶,轉眼她就賣了個精光。
這還不夠,陳玉鳳騎著車都要走了,有個大車司機趕了出來,攔住她說:“我是跑西藏的,這趟要走三個月,你那辣椒,明天能不能給我送50罐。”
“可以,我明天就給你送。”陳玉鳳爽快的說。
“妹子,慢點走,小心車。”大車司機遠遠在揮手。
準備返程了,陳玉鳳剛騎上三輪車,就聽公廁那邊有人在大喊:“陳玉鳳!”
“阿姨,是徐叔叔。”二娃說。
隔著公廁的牆,陳玉鳳問:“你怎麼啦,有啥事?”
徐鑫的嗓子既有點像公鴨,又有點像驢在嚎夜草,尖叫說:“去給我買條褲子,腰圍26,褲長38,記住,要買夢特嬌,我非夢特嬌不穿!”
他這是拉褲兜子了吧?
把她寫成寂寞軍嫂,把油辣椒寫成火辣產品,小乾媽還要加上摟和摸,他居然還想讓她給他買褲子。
“二娃,看好咱的車,阿姨去去就來。”陳玉鳳說著,停下車,繞到了公廁後麵,高聲喊:“你說啥,我聽不見。”
“給我買條褲子,要夢特嬌的……”徐鑫話沒說完,隻聽撲通一聲巨響,又是一聲吼:“誰他媽往茅坑裡扔石頭,炸我一身,誰啊,誰他媽的。”
陳玉鳳拍著手從公廁後麵轉了過來,騎上車,帶上二娃轉身就跑。
公廁裡的徐鑫還在喊:“陳玉鳳,你在嗎陳玉鳳,快去給我買褲子,明天我就會讓你上報,我要給你大力做宣傳!”
喲,還把她當成小傻瓜來哄呢。
要不是怕人看見,陳玉鳳真想再往茅坑裡多扔塊石頭。
當然,往茅坑裡扔石頭,並不能阻止徐鑫汙蔑她。
但徐鑫來汙蔑她,就不會重點盯著韓峰倆口子,經過這趟,陳玉鳳算是深刻體會了徐鑫這位報社一支筆的威力,心說幸好他給自己引過來了,一旦讓他去報道韓峰夫妻,那他們家在軍區,乃止整個首都,怕是都要出名了。
她當然不敢掉以輕心,從汽車站出來,找到個公話,就給馬琳打了個電話。
把徐鑫要給她做專訪的事,提前先講給了馬琳聽。
話說,彆看徐鑫揣一肚子壞水,但紙媒行業的水深,而且文字遊戲,一般人都隻會被操縱,可看不穿其中的暖昧,徐鑫打的旗號還是揭露社會黑暗和腐敗,弘揚國之正氣,而且他用報道的方式,確實幫過不少人。
不止軍區領導,據說政府的很多領導都特彆欣賞他。
馬琳一聽他要給陳玉鳳做報道,立刻說:“這事非常好,你是鄉下進城的軍嫂,自主創業,為全家謀福利,是該讓徐鑫好好報道你一下,給社會女性做榜樣。”
陳玉鳳說:“我是個鄉下人,識字不多,要稿子出來,您先過過目,怎麼樣?”
“完全可以,等稿子出來,我會喊徐鑫先送給我,然後讓軍區所有的領導過目。”馬琳說。
這話陳玉鳳聽的特彆滿意,徐鑫不是想找茬,想在寫報道汙蔑她嗎,儘情汙蔑吧,到時候擺到軍區領導麵前,看領導們還會不會繼續欣賞他。
今兒下了點小雪,天上雪沫子絮絮的。
回家的時候,二娃給凍的上牙打下牙,牙齒咯咯咯的在打顫。
騎著三輪車好比奔命,不過陳玉鳳不能先回家,她剛才問過徐鑫,據說韓峰倆口子會被送到天橋底下,就得先到天橋底下去轉一圈兒,看看那倆口子在乾嘛。
天橋底下彙聚著從外地來的所有農民工,大家背著被褥,或者盛暑,或者寒風瑟瑟,有鋪蓋的就地打鋪蓋躺著,沒鋪蓋的就蹲著,有些人一蹲就是一整天,還有些人一蹲就是幾天幾夜,等人來雇,這就是目前農民工們進城後的現狀。
要徐鑫沒拉肚子,這會兒應該已經帶著韓峰倆口子,親自去找徐師長了。
他所求的就是把原本就窩囊的韓峰兩口子搞的更窩囊,更邋遢了以後,帶給徐師長看。
可今天徐鑫跟著她,而且這會兒沒褲子,給困在汽車站的公廁裡了,蘇紅兩口子不就沒人管了嘛。
瑟瑟寒風中,天上飄絮,路上的行人都凍的跟冰棍兒似的。
陳玉鳳騎車經過,也是巧,一眼就看到韓峰兩口子了,覺當然沒得睡,韓峰蹲在地上,正在哀聲歎氣,而蘇紅正在對著金記者哭:“金記者呀,青天大老爺呀,您是包拯在世,您是觀音菩薩,我求求您啦,你帶我去軍區見我弟媳婦兒,見我婆婆,好不好呀。”
“女同誌,你們不是為了自力更生進城來打工的嘛。”金記者也很無奈:“徐記者說你們是一對既勤勞又樸實,而且特彆能吃苦的夫妻,在城裡找工作就這樣難,你們好歹等兩天,會有雇主上門的,好嗎?”
“我找啥工作,我不要工作,我現在隻想找我媽和我家玉鳳,你把徐鑫找來,他說話不算話,我要向軍區的領導們投訴他,讓他們槍斃他!”蘇紅又冷又餓,就開始耍她在農村時,經常給陳玉鳳耍的那套潑了。
金記者不住撓頭,一看就是想逃了,果然,他摸了一下皮帶,說:“我先上個廁所吧,上完再幫你們解決問題。”
但他是去上廁所嘛,才不是,他從天橋下麵跑出來,眼不丁兒上了一輛公交車,早跑了。
可憐韓峰夫妻,來的時候以為首都既有吃又有住,是個福窩,他倆中負責來享福,所以被窩沒背,倆口子兜裡總共就帶了五塊錢,這會兒真以為金記者去上廁所了,對視一眼,韓峰說:“蘇紅,對麵那家酒樓不錯,一會兒讓金記者請咱們,去那家酒樓吃一頓。”
對麵的酒樓當然不錯,那是首都最有名的悅賓樓,吃一頓至少要50塊錢的。
陳玉鳳看到這兒,眼看已經是下午五點,就要騎車回家了。
今天就讓他們倆口子先在天橋下麵好好挨挨凍,體會一下農民工進城打工的苦吧。
話說今天是周末,不營業,王果果正在給幾個娃收拾晚飯。
因為平常吃的簡單嘛,周末兩天,她向來要炒五個菜的,這會兒她正在炒菜,甜甜進來,跺著腳上的雪沫子,一臉大事不好的樣子:“奶奶,不好啦。”
“怎麼啦?”王果果給嚇一跳,擦乾淨手來摸孩子:“你是不是不小心摔著自己啦。
甜甜鼻子一皺,說:“外麵有個東西,我有點怕,你去看看那是啥,好不好?”
“讓你外婆去看,奶奶要炒菜。”王果果說。
“不要,我要奶奶看,走嘛。”甜甜來推奶奶的屁股了。
外麵雪下的有點大了。
雖然才下午五點,但天已經黑透了,徐勇義就站在酒樓外麵,司機給他撐著傘,看王果果出來,他看了看表說:“時間有變,我八點就要登機,去廣州。”
“時間不多了吧。”王果果說:“你不趕緊去機場?”
徐勇義於雪中望著王果果,反問:“歲月留給咱們的時間,還多嗎?”
他拉開了車門:“上車。”
王果果回頭,就見甜甜站在大鐵門裡,正在朝她揮手。
沒有開燈的轎車在雪中隻發出一陣悶響,就隱沒在紛紛揚揚的雪中了。
甜甜蹲在鐵門口的樹下,安安靜靜的蹲著,不一會兒陳玉鳳騎著三輪車來了,孩子立刻拉開了鐵門,讓媽媽能早點進門。
陳玉鳳出門的時候沒戴手套,她手裡捂著一雙皮手套呢,捂的暖暖的,這時遞給了媽媽:“快,媽媽,暖暖手。”
看灶台上攤開的菜隻炒了一半,火卻是熄掉的,陳玉鳳問:“甜甜,你奶呢?”
“出去買菜啦,她說她大概走的比較遠,要好一會兒才能回來喔。”甜甜說著,又給媽媽倒了杯熱水:“快捧著暖一暖,你的手都凍僵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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