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金鳳的丈夫, 人稱老鬱,曾經是國家公派出國的,後來乾脆呆在非洲了, 這些年經常寄錢回來,但很少回家,夫妻無子, 於是四處尋摸著要抱養孩子。
徐鑫和徐磊都很反感這事, 還經常批評馬金鳳。
覺得姨父姨媽就是土暴發戶, 既土又俗,還不上檔次。
他們總是盯著軍區,在計劃生育的背景下, 想從軍區抱養一個孩子。
這事他倆是知道的, 這愈發叫他們覺得那對夫妻既蠢還笨, 向來瞧不起他們。
可說他是間諜,徐鑫徐磊當然不願意相信, 但也有種恍然大悟的感覺。
尤其是徐鑫, 突然笑了一下。
間諜下手向來都是親人, 至親之人,他們想抱軍區的孩子不是因為蠢。
那是手段,棋高一著的手段, 他們依然是在發散親屬關係,為了更好的附在軍區這塊國際間諜們最愛的肥肉上,吸食資源的原因。
自認聰明的徐鑫, 被他自認為最笨的人給耍了, 這就是殘酷的現實。
但這還不夠, 擁擠的地下室裡,韓超找出一段錄音, 這是馬金芳在打完電話後的一段自言自語,她說:“當初我被徐鑫他爸發現,老鬱雇人做掉的時候乾淨利落,一點痕跡都沒留,實在不行讓他把徐勇義也做掉算了。”
過了會兒,又說:“我還能求助於誰呢,陳老先生,也不知道他會不會幫我,唉?”
韓超摁停錄音,說:“聽出什麼來了嗎?”
徐磊深吸了口氣,一米八幾的大個頭,頭頂著地下室的天花板,一言未發。
徐鑫要感性一點,跟隻哀哀欲絕的老狗一樣,一聲悶哼。
真相是多麼的殘酷,他媽不但是間諜,還授意上線害死了他們的父親。
他爸可善良了,最喜歡做菜了,在家從沒讓馬金芳下過廚。
當初盤下甜蜜酒樓,隻是因為他喜歡做菜。。
當時他正好轉業,為了給國家省工作崗位,自動放棄副縣級的轉業待遇開酒樓,是想在退伍後繼續為國家貢獻一份力量,也讓他們兄弟能永遠吃上熱菜熱飯。
為什麼呀,馬金芳要害那麼好的丈夫,父親。
要知道徐鑫和前妻感情很不錯的,是因為馬金芳說她不正經而離婚的。
現在他才發現自己蠢透了。
不正經的不是他愛人,而是馬金芳自己,她搞間諜活動,就不想家裡多個人,不想他的妻子發現端倪,於是要他離婚。
韓超站了起來,溫聲說:“我得去趟北戴河,彙報這件事,你們可以回家,去,跟你母親商量如何逃跑……”
逃跑,他是認真的嗎?
陳玉鳳和甜甜還在外麵,這時她們看到徐磊頓在那兒,一動不動。
但徐鑫猛然轉身,有個抓梯子的舉動。
韓超繼續說:“但恐怕已經跑不及了,這個電台連接到反間處的,你們到機場的時候,反間處的人應該已經在那兒等著了。”
徐鑫又頹了回去,但強行說:“韓超你拿我當什麼人,我跑什麼跑,我要為我父親討回公道。”
“不對,錄音沒開,反間處的人應該還沒收到消息,我建議你還是走吧,你有戰地經者的經曆,去發達國家當個戰地記者也不錯。”韓超又說。
徐鑫蹬蹬蹬,在梯子上連竄三級。
徐磊伸手在拽他哥:“哥,你有毛病吧,去了發達國家,你就真成間諜了。”
徐鑫蹬弟弟一腳:“國內老子還怎麼混,以後估計得去街上賣毛片,擦皮鞋,不出國怎麼辦?”
“哥!”徐磊再吼一聲。
但徐鑫猶還在蹬弟弟,這時韓超又說:“不對,無線電是開的,反間處的人馬上要來,你們準備一下,該去接受調查了。”
徐鑫給氣的雙目怒圓,可看著韓超,愣是發不出火來。
分明徐鑫特彆悲慘,但陳玉鳳差點被他逗笑。
不像徐磊敢於直麵,他是想跑的,可惜他那點小算計隻配給韓超逗著玩兒。
這時果真有人來敲門。
陳玉鳳拉開廁所門一看,果然是反間處的人,倆男倆女,看門開,在敬禮。
他們雖年青,但級彆高,都是三星。
為首的這位曾來餐館吃過飯,姓白,叫白剛。
他笑著說:“韓營,空軍那邊飛機已經調好了,徐師長就不去了,他說讓你自己去跟領導們彙報情況。徐鑫徐磊就交給我們吧,馬金鳳和馬金芳我們也已經調人了,今天晚上就能逮捕歸案。”
韓超說:“雖然我沒查到徐鑫的具體證據,但剛才他兩次試圖逃跑,我很懷疑他是想出去給他姨父報信,甚至有可能,他想逃出國,跟他姨父為營,繼續進行間諜工作。”
本來徐鑫父親是被害死的,他們倆兄弟屬於苦主,此時若配合,還有得申訴。
但以後的前途肯定沒了,傳媒,徐鑫搞不了了,徐磊的工作也沒了。
他們唯有一條道,就是打工做生意。
但徐鑫不會願意乾那種事的,他可以在反間處賣慘,哭,等被放出去後,拍拍屁股就出國,除非韓超把他跟目前還在國外的姨父老鬱扯上關係,讓他走不了。
白剛滋了口氣:“徐鑫同誌,目前我們沒查到你的問題,但你真有這種危險的思想,想出國?”
徐鑫是個善於見風使舵的人,立刻舉起雙手說:“非但沒有,我還會全力配合軍區,把我姨父從國外喊回來,爭取戴罪立功。”
白剛很滿意,韓超也拍他的肩膀說:“去吧,保重!”
徐鑫氣的咬牙,回頭說:“韓超,你等我出來再跟你算賬。”
話說,三番兩次,韓超逗徐鑫逗的像狗一樣,陳玉鳳以為他純粹是為了好玩。
這時才發現,他是想激徐鑫戴罪立功,哄他姨父回國。
而他姨父,是這些間諜裡最大的魚,非徐鑫這種花言巧語之人,哄不回來。
韓超在她麵前總是傻傻的,可要麵對工作,他表麵老實,內心奸詐的要死,徐鑫這種老滑頭也隻有給他玩的份兒。
轉眼,徐鑫兄弟被帶走了,而韓超得去北戴河,上樓,跟陳玉鳳收拾了兩件衣服就得走了。
但他臨要出門,忽而回頭問陳玉鳳:“藏藍和寶石藍,你更喜歡哪種顏色?”
“藏藍我知道,寶石藍是啥呀哥?”陳玉鳳反問。
“行了,我自己看著辦吧。”韓超說完,走了。
寶石藍到底是個啥,陳玉鳳還真不知道,畢竟她鄉裡來的,見過的顏色並不多。
按理,從初六開始排了好幾桌招待餐,但估計是王果果還沒休息好的原因,徐師長親自打電話給馬琳,把所有的招待餐全取消了。
這可樂壞了甜甜,纏著陳玉鳳打開廁所門,鑽進那個地下室就不肯出來。
還把蜜蜜也拉了進去。
各種古老的無線電設備,甜甜很感興趣,但其實並不會玩它。
而蜜蜜呢,於這些東西不感興趣,可她很聰明,隨便手一碰,因為沒插耳機,是外放,裡麵傳來一個男人的聲音,男人念叨說:“兩天沒睡覺了,真困啊!”
這個又不好玩,甜甜說:“再換一個咱們聽聽。”
蜜蜜的興趣已經完了,她說:“姐姐,我要去看《封神演義》,今天紂王要挖比乾的心,我喜歡那個。”
“可我還想玩。”甜甜說。
蜜蜜隨便掰一下,換成了另一個聲音,裡麵說:“馬金芳的傳呼機,這麼小的東西,韓超是怎麼做的手腳,塞進去的竊聽器。”
“那是證物,不要亂動。”另一個聲音說。
“厲害了,他不是裝,他是改裝,把傳呼機整個改裝成了竊聽器。”
甜甜還聽的津津有味,陳玉鳳正好路過聽了幾句,嚇了一大跳,這玩藝兒接著反間處,甜甜現在聽到的,是反間處的軍人聊天的聲音。
她趕忙把甜甜趕出來,把地下室給鎖死了。
一個笨,一個沒耐心,倆丫頭的學習讓陳玉鳳特彆頭疼。
可她們偶爾合作一下,就總能看一些跌破人眼睛的事。
話說,要是甜甜再聰明一點,蜜蜜有點耐心,她們會不會更進一步的。
陳玉鳳忽而一念,甜甜的跳舞可以算愛好,但是於她的學習沒有太大的幫助,等開學,她得把甜甜的跳舞往外分一分,給她報個開發腦子的課外班,再給蜜蜜報一個能讓她坐下來,靜心的課外科。
這樣,倆閨女不就能一起成長了嘛。
她頓時覺得自己挺聰明的。
再說酒樓,大車司機們因為過年都會回老家,所以得到十五才上班,這段時間油辣椒就無人問津,但從初八開始軍區的招待餐就有了,並不多,每天一桌或者兩桌。
王果果瞞著大家上了環,休整了一個假期,回來就重新掌勺,做廚了。
當然,按理,馬金鳳姐妹,以及書中蜜蜜那位養父,陳玉鳳應該不會再見到的,因為他們被捕後會被軍區起訴,繼而由軍法判刑,服刑也是在軍事監獄。
但這天,卻有個機會,能叫陳玉鳳去一趟大名鼎鼎的反間處。
軍處處的李乾事今天親自上門,給了陳玉鳳一張放行卡,並說:“陳經理,有一桌招待餐,得趕緊做,趕下午三點,按這個地址送過去,這是放行卡。”
陳玉鳳撿起來一看,見是特勤部反間處,就問:“這地兒我們能去嗎?”
“你可以再帶幾個幫手,但必須是內部人,跑快點。”李乾事說完走了。
倆媽雖然呆在軍區,但向來隻在家屬區活動,一聽是特勤部,還是反間處,根本不敢去。
可菜多,十幾個飯缸子,裝了四個大網兜,陳玉鳳就隻好帶上倆丫頭,一人幫她提個網兜。
反間處名字聽起來很神秘,但地方並不神秘,就在機關大院的後麵,白牆青磚的大院子,寬敞,明亮,院中幾顆老棗樹正在萌新芽,樹下堆著融雪。
但剛到門口停下車,就聽院裡隱隱傳來一陣哭聲,聽起來格外滲人。
門口警衛跑步進去彙報,不一會兒處長白剛出來了:“哎呀陳老板,老遠就聞到一股菜香,我們可餓了好幾天了,快快,把菜送進來。”
進了院子,哭聲愈甚,不說倆閨女,陳玉鳳都有點毛骨悚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