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雲合反應了好一會兒,才暈乎乎說出來: “喝了……”
周憚挑眉,像是有點驚訝她會喝酒一樣,問: “喝了多少?”
顧雲合很認真地回憶了下。酒的後勁一陣一陣往上湧,她腦子裡除了剛才吃飯的幾個片段,竟然都是些概糊了。
“一,二,三,四……”她扳著手指頭。
最後她伸出一根手指頭,衝周憚軟乎乎地笑了下: “一杯。”
裡邊是衛生間,外邊是涼風習習的外台走廊。
燈光晦暗不明,照在女孩白淨乖巧的笑臉上,或許是喝了酒吃了火鍋的緣故,女孩濕潤飽滿的嘴唇泛著紅,水光十足,像是隻饜食的小貓。
周憚定定地盯著顧雲合的臉,嗓子莫名有點乾。
他眸子裡盛起點漫不經心的戲謔: "一杯就醉了?"
顧雲合努努嘴: “關你什麼事。”
說完後她想朝外邊走,沒成想不僅是頭暈得很,腳下也沒有什麼力氣,跟踩在棉花上似的。緊跟著她就左腳踩右腳,頭重腳輕地往一邊倒去。
—
她心中一凜,大腦知道自己即將倒在地上,身體卻做不出任何反應。下一秒就落入了個寬厚溫熱的懷抱。
周憚像是就等著這一刻似的,抱著溫香軟玉笑得很得意。
顧雲合腦袋本來就暈,這樣一摔更是覺得天旋地轉。她無意識地攀著男人的肩,好半天才回過神來。
約莫著酒精上頭太嚴重,她竟是連掌在腰上的手那麼明顯的觸感都沒有感覺出來。
顧雲合抬頭,眨了眨水潤的眼睛,看見突然放大了許多的男人的臉,她不解: “你為什麼要離我這麼近?"
近到她能看清男人額前碎發根根分明,俊挺的鼻梁、上挑桃花眼眼尾一顆小小的黑痣。近到周憚的呼吸就直直地打在她額頭上。
周憚喉結滾了滾,低笑: "因為我喜歡你。"
喜歡?
顧雲合又眨了眨眼。
心中某一角忽然被觸動,牽起萬萬根心弦。小石子砸落湖麵,蕩起萬萬層漣漪。
……好像從來沒有人對她說過這種話。
年少時顧
父的愛意沉默而無聲,顧母對小兒子的愛明目張膽更不可能對著她說“喜歡”,後來因為家庭變故影響她在同齡人中又變得沉默寡言,鮮少有交心的好朋友。
人生兜兜轉轉二十年,從來沒有人對她說過喜歡。
顧雲合垂下眼。
她好像也不值得被喜歡。
"顧雲合。"
周憚還抱著女孩沒鬆手,他壓著點眉眼: “你喜歡我嗎?”
顧雲合又突然感受到了腰上傳來的火熱的觸感。她不耐地掙紮起來,悶悶嘟囔:"……你不是不喜歡我嗎?"
周憚問: “我怎麼就不喜歡你了?”
顧雲合抿了抿唇,小學生告狀似的: “上次和辜老師吃完飯就再也沒來找過我、辯論賽來了又走、學校論壇上說你又有了新女朋友.…"
最後那個消息大概又是方一可哪天在她耳邊隨便念叨的。周憚氣得有點想笑: "不是你躲著我?"
顧雲合又不說話了。
過了好半天,她才小聲開口。聲音小到幾乎能匿在風裡: “我不能喜歡你。”
周憚聽見了。
懷裡女孩明顯酒意已經徹底上來了,就連現在被他這樣抱著也站不太穩。背後衛生間的流利台還算乾淨,他掃了一眼,索性把顧雲合抱著坐了上去。
一下子的失重讓顧雲合有點怕,她下意識伸手攬住男人的脖子。
此刻乖乖軟軟的女孩坐在流利台上,而周憚雙手撐在她身子兩側,又因為被女孩攬住脖子的緣故而不得不靠近。
兩人挨得極近,似乎連鼻子都要碰到一起。呼吸一深一淺地交織著。
"為什麼不能喜歡我?"周憚低聲問。燈光下男人眼眸深邃,裡麵透出來的情意似乎能叫人陷進去。
顧雲合不自然地躲開他的視線。
周憚想起上次在小樹林裡碰見女孩被告白的場景,他輕笑: “可彆掌什麼媽媽不同意談戀愛來糊弄我。"
顧雲合眉頭緊皺,在認真思考著這個問題。
為什麼不能喜歡人?
她迷迷糊糊地想著。
若是談了戀愛以後
,好像就沒有那麼多時間來打工,沒有那麼多時間來拚命學習,沒有好成績以後就會沒有好的出路。
從而也就不能很好地照顧好媽媽和弟弟。好像也就對不起爸爸對她的期望和臨終前的囑托了。
顧雲合平時乖巧安靜的臉上突然透出點不為人知的悲傷來。
……再說,就連親生母親都不喜歡她,真的會有人願意真心喜歡她嗎?她沉默著搖了搖頭,下意識不想回答周憚的問題。周憚也隻當她喝醉了說不出來。
"知道怎麼回去嗎?"周憚往外邊看了眼。
這一區域的餐飲店眾多,他也不知道剛才顧雲合是從哪邊吃了飯出來。一杯酒的威力沒想到能這麼大,顧雲合已經完全想不起來了。
就這樣把這個小醉鬼放回去周憚也不能放心。他無奈,拋了下手裡的車鑰匙: “走,送你回學校。”
周憚車停在外邊停車場裡。雙座的小跑車,又是顧雲合沒見過的一輛。
進了副駕駛,顧雲合正東翻一下西翻一下找著玩。平時安靜又成熟一姑娘,喝完酒後完全變了個性情。
顧雲合好奇寶寶似的,一下子又從車門的盒子裡翻出來包萬寶路。周憚平時抽著隨手扔裡邊的。
顧雲合拿起來根,裝模作樣地塞進嘴裡。
她隱隱約約還記著有人教過她抽煙,點火時記得吸一口氣,煙不能過肺,嘴裡走一圈就要吐出來。
周憚從顧雲合手裡和嘴裡奪過煙:“女孩子抽什麼煙,不學好。”
顧雲合試圖奪回來,沒成功。
周憚說著就把顧雲合抽出來的那一根煙塞進了自己的嘴巴裡,然後拿出打火機側頭攏火點燃。
然後給郭自橫撥了個電話。今晚上一群男生本來是來這邊吃頓飯,等會兒準備去酒吧玩的。
郭自橫接了電話:“憚爺,開大開這麼久啊?咱們這邊酒都開了就等你呢!”
周憚掃了眼坐在旁邊的顧雲合。他心情挺好: "不去了,有點事,你們吃著。"
那邊郭自橫驚訝:"不來了?!不是,今晚上說好了不醉不歸泡妹妹呢!"
周憚勾唇:“已經泡著了。”
說完,沒等著郭自橫再有什麼反應,他掛
了電話。周憚手機連著車載的藍牙,打電話時駕駛台的小屏幕上也會有所顯示。
顧雲合盯著那屏幕上顯示的頭像沒吭聲。
頭像是隻黑色的杜賓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