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江闊一直沒吐,但在廁所呆了挺長時間,估計是不舒服,段非凡躺床上就聽他一會打開水龍頭洗臉,一會關了乾嘔兩聲,一會兒又打開水龍頭……
雖然江闊很慘,但這些混亂的聲音夾雜在空調的噪音裡,帶給他一種莫名其妙的安寧感,他居然在自己基本不可能睡著的時間裡睡著了。
一直睡到了天亮。
醒過來還是因為董昆打他電話,叫他一塊兒去吃早點。
“你們先幫我買上吧,我剛起來。”段非凡坐起來往下看了一眼,江闊退房倒是很早,但是那條被他扔在地上踩了幾腳的小被子沒有帶走,還團成一團放在躺椅上。
可以,看在一千五的份上。
段非凡下了床,把躺椅上的小被子疊好了。
以江闊扔衣服的作派,他現在有理由懷疑是不是因為這個小被子掉地上了並且被江闊自己踩了,所以需要扔掉。
不過被子手感很好,一摸就知道是貴貨。
如果星垂平野闊少爺不要了,他倒是不介意拿回去給老嬸。
走出宿舍的時候,段非凡發現昨天晚上是下了雨,而且不小,地上的積水還有不少,氣溫也往下降了好幾度的感覺。
食堂人已經不是最多的時候了,大家都坐得很分散,但一進門他就看到了董昆丁哲他們幾個和江闊和李子銳圍了兩張桌子。
丁哲這個忘本的玩意兒,坐在江闊旁邊,一看就是故意的,就為了明天的車鑰匙。
“給你拿了!”董昆招手。
段非凡走過去,在劉胖和孫季肩膀上拍了拍,打了個招呼。
“今天還軍訓啊?”孫季回過頭看到他身上的軍訓服。
“嗯,”段非凡坐下了,“晚上你倆彆走。”
“怎麼,”劉胖邊吃邊問,“約架?”
“滾。”段非凡簡短地回答。
食堂的早點品種還挺齊的,江闊拿了一大堆。
平時這些東西他估計不會有什麼食欲,但今天一早退燒之後,就餓得兩眼發藍,不到五點就餓醒了,現在彆說他拿來的這些,就這桌上放著的所有食物,他感覺自己都能塞下去。
手機在兜裡響著,他都堅持把碗裡最後一個餛飩吃完了才放下筷子把手機掏了出來。
“沒起嗎還?”大炮在那邊問。
“起了,”江闊說,“吃早點呢。”
“還燒嗎?”大炮說,聽聲音是正要去吃早點。
背景裡電梯“叮”的那一聲和服務員輕聲的“請刷一下您的房卡”,完美展現了早點的參差。
此時此刻,大炮在五星級酒店的VIP廳吃早點,他在學校食堂裡吃餛飩煎餃小籠包,油條豆漿小米粥……
“燒退了,”江闊說,“早上起來我看是正常體溫了。”
“跟你說個事兒,”大炮說,“了了找我了,問我要你的電話。”
“她找我乾嘛?”江闊馬上站了起來,走到了旁邊。
他跟江了了雖然一起長大,有事兒也會相互幫個忙,但江了了的性格讓他倆並不像大多數兄妹那麼親密,正常情況下,除非是他放假回家了,江了了一般不會主動聯係他。
或者是出了什麼事。
“她沒說,但是人肯定沒事兒,”大炮不愧發小,很了解他的點,“就是問我要號碼。”
“你給她了嗎?”江闊問。
“是啊,我給她了嗎?”大炮說,“我要是直接給她了,您肯定罵我為什麼要給,你換號碼就是為了躲家裡人煩你BLABLABLA,我要沒給,您又要說她這麼找你肯定是有事兒為什麼不給BLABLABLA……所以你說我能告訴你我給沒給嗎?”
“……行,給了就給了,沒給也給吧,”江闊說,“這個回答完美嗎?”
“完美。”大炮說。
江闊坐回桌子旁邊,看著還沒吃完的小籠包和小米粥,猶豫了一下,轉頭問李子銳:“你吃飽了嗎?”
“你吃不下了吧。”李子銳說。
“是。”江闊點頭。
他有個毛病,老媽說是潔癖,老爸認為是矯情,就是飯不能分段吃,必須一氣兒嗬成,中間要是斷了,再回頭就沒法續,會覺得那都是剩菜。
出去吃飯人多的時候還成,菜上上下下的,吃飽之前總有新菜上來,眼下這種情況,他毛病就犯了,哪怕沒動筷子的,也覺得是彆人剩的。
“給我吧,”李子銳把小籠包和小米粥挪到了自己麵前,“你是吃不慣嗎?”
“也不是,就是拿多了。”江闊說。
“你那天不是說你都是按量點菜的麼。”李子銳說。
記憶力不錯啊舍友。
“我今天估錯量了。”江闊說。
“你……”李子銳不肯放過他,繼續想說。
“不吃就彆往上噴唾沫,打包拿回去給唐力和馬嘯。”江闊說。
“吃。”李子銳沒再說下去,埋頭苦吃。
今天江闊學吸取了教訓,直接穿著軍訓服出來吃的早點,加上昨天的一場暴雨,早上溫度瞬間下去了一截兒,去集合的時候,他心情很愉快。
“你被子不拿走麼?”段非凡走到他旁邊問了一句,“占座兒呢?”
“走急了。”江闊這句倒是真的,早上他被尿憋醒了,在段非凡屋裡上廁所總覺得彆扭,所以著急忙慌回了119。
“我以為你不要了。”段非凡說。
“為什麼不要,”江闊說,“一千五一宿的躺椅這話你還問得出口,住個最次的青旅都不至於還往裡搭床被子。”
“你不是講究麼,”段非凡說,“掉地上還踩好幾腳,不得扔了啊。”
“誰踩的?”江闊立馬轉過頭瞪著他。
段非凡看著他,好一會兒才開口:“您自己。”
江闊剛要說話,手機響了。
這個電話肯定是江了了,他趕緊拿出手機接了電話。
“怎麼樣啊。”那邊果然是江了了的聲音。
“挺好,馬上軍訓要集合,”江闊說,“先緊著說事兒。”
“沒事兒,”江了了說,“沒那麼熱了,我出去玩一圈兒,經過你那兒的時候你請我吃飯。”
“爸媽知道嗎?”江闊問。
“跟他們說了,”江了了說,“大概就十天,時間也不長。”
“在我這兒待幾天?”江闊問,“我不一定有時間陪著你玩,可以讓大炮開車帶你。”
“不用那老媽子跟著,”江了了聲音裡是慣常的無所謂,“你也不用,什麼都不用,還跟以前一樣,我就要這種陌生的感覺,讓你請我吃個飯,隻是為了跟這個地方產生一點點的關聯,懂吧?”
“不懂,”江闊說,“反正我的接待任務就是請你吃個飯對吧?飯有要求嗎?”
“沒有,你要叫上大炮也行,”江了了說,“要不買個小蛋糕吧,咱倆提前意思一下。”
“行。”江闊應了一聲。
掛了電話,段非凡已經不知道走哪兒去了。
自己踩了被子這種重大不能忍事件居然完全沒有記憶,實在是讓他有些無法接受。
江闊低頭給大炮發消息,讓幫著查一下有特色的餐廳。
不過吃飯他不打算叫上大炮,大炮一直覺得江了了精神有問題,雖然當麵不會提,但江闊會不爽。
江了了是個學霸,在江闊看來,這個雙胞胎妹妹特立獨行且聰明。
而在江總夫婦眼裡,鑒於江闊的表現,以及他們對自身條件的清醒認知,一致認為女兒的智商應該屬於基因突變。
但江了了沒有順著常規學霸之路一直走下去,中考結束後她突然崩潰,醫生的診斷是壓力太大,老爸給她辦了休學,幾個看護24小時守了幾個月,之後雖然看起來一切如常了,也一直沒再回學校。
從那時起,江了了給自己選擇了另外一種人生,一個人出去旅遊,拍照,剪剪視頻,寫點兒小文章。江總出於對女兒智商和獨立能力絕對且盲目的信任,一切都不加乾涉。
江闊是很羨慕的,甚至想過要不自己也崩潰一回,可惜至今除了逃跑那兩天有點兒發愁不知道該怎麼跑之外,他沒給自己找到任何壓力。
“江闊你燒退了嗎?”呂寧攔住了他。
“退了,”江闊摸了摸自己腦門兒,“睡了一夜就好了。”
“那還行,恢複挺快。”呂寧拍拍他。
今天的軍訓除了少了開始之前的訓話,一切都跟昨天差不多,依舊是隊列訓練,不過之前轉錯方向的都給調整過來了,來回轉了十幾次都沒有人出錯。
雖然沒人出錯,前一小時教官的計劃也是複習鞏固昨天的動作。
也由於沒人出錯,這個訓練的過程就尤其煎熬。
每一次轉身,都隻能看著前麵的人解悶兒,關鍵他宿舍幾個人還都沒排在一塊兒,除了後排的段非凡,左右都不認識。
向左轉!左邊是個黑孩兒,仿佛已經參加了為期三年的軍訓,向後轉!右邊那個後腦勺頭發一直長到了脖子上。
多顯臟啊,為什麼不刮一刮呢?
向右轉!後麵這位看起來就清爽多了,除了脖子上有道疤。
段非常平凡小英雄脖子後頭有道疤,並不太明顯,隻在衣領上方露出了一小截兒,昨天他都沒注意到。
現在他能看著這一小截兒判斷出這是一道刀疤,是因為跟江總手上那道刀疤形態一致,並且還有些泛紅。
段英雄這是道新傷。
江闊陷入了沉思,這護校英雄當得不簡單啊……
向後轉!
江闊向後轉了回去。
看了教官的臉。
教官沒說話,隻是沉默地看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