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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闊回頭看了李子銳一眼。
沒等他出聲,李子銳就迅速擺了擺手:“走吧。”
江闊幫呂寧拉開了副駕車門,呂寧坐了進去,他又看了李子銳一眼:“中午休息了帶你玩?”
“嗯嗯嗯……”李子銳一通點頭,又一通擺手,“走走走……”
江闊上了車,看著呂寧問了一句:“寧姐去哪兒啊?”
“你去哪兒我就去哪兒,先開吧,”呂寧笑笑,“進進出出都看你了,這兒不能停車呢。”
“我以為停邊兒上了,”江闊發動了車子,油門一踩,發動機的聲音讓四周的人再次看了過來,他歎了口氣,把車慢慢往前開了出去,“雨太大了我也沒看清。”
“雨是半夜下的吧?”呂寧問,“你怎麼會開著車?”
“說來話長。”江闊說。
“有多長啊,能解釋你熄燈了還跑出去開車的事兒嗎?”呂寧笑著問。
“我去車上吹了一會兒空調,”江闊說,“本來想睡到天亮的,但是半夜下雨,太嚇人了,我都怕雷劈車上把我跟車一塊兒炸了。”
呂寧笑笑沒說話。
“聊吧,”江闊把車在停車場停好,下了車,“怎麼了?”
“其實也不是什麼大事兒,”呂寧從兜裡拿出一個塑料袋放到車旁邊的一個石凳子上,墊著坐下了,“真是隨便聊聊。”
“坐車上吧。”江闊說。
“沒事兒,”呂寧說,“感受一下秋意啊,現在涼快了吧?還需要空調嗎?”
江闊打開車門,坐到了車座上:“一直這樣下去肯定不需要了。”
“這幾天跟同學相處怎麼樣?”呂寧又問。
“宿舍幾個同學都挺好的,宿舍以外的不認識,”江闊想想又補充了一句,“哦,認識段非凡。”
不知道是不是盧浩波找過呂寧,呂寧會問起同學關係,畢竟他揍了盧浩波兩次,盧浩波兩次還都沒找到機會還手。
“江闊啊,”呂寧說,“你為什麼來咱們學校呢?”
“收到通知書了。”江闊說。
呂寧笑了起來:“是家裡一定要你來的嗎?”
“不是,”江闊也笑了笑,“我為了過來報到,行李都沒帶,直接跑出來的。”
“是嗎?”呂寧有些吃驚,“我以為你是被家裡強迫來的,畢竟你……”
呂寧的手在空中晃了好幾圈才找到了下一句:“給我的感覺是挺不爽的。”
“我是挺不爽的,”江闊說,“宿舍條件不好,電器隻有台燈頂燈吊扇和我的吹風機,衣櫃放不下東西,查寢的學長態度惡劣逼裝得沒完……當然,也有我自己的問題,我自己的問題我以後會注意的。”
“不不不,”呂寧擺了擺手,“其實目前沒有誰跟我說過你哪裡不好,我找你也並不是要你注意什麼。”
江闊看著她沒有說話。
“無論是為了什麼,學校是你選擇要來的,而且是一定要來的,”呂寧說,“我看你現在也沒有退學的打算吧?”
“當然沒。”江闊說。
“那就是了,既然選擇了,對一些暫時不能改變的事,可以把注意力稍微……”呂寧豎起一根手指,往旁邊一拉,“轉移一下,心理落差肯定有,但是找到讓自己的舒服的優點,總比一直盯著不滿要強對吧,舍友還是挺好的吧,食堂的菜是不是也還可以,學校環境也很好,導員是不是也挺好?”
“嗯。”江闊笑了起來,“導員是真挺好。”
“你從小到,生活應該是很……嗯……是吧,”呂寧說,“但總還是會有走出家庭保護的那一天,有些不痛快是不可避免會經曆的,雖然不一定要順應,但一定要學會麵對呀。”
“我會的。”江闊點頭。
“對了,告訴你個舒服點兒的消息,你那天問我的,洗衣機可以買,”呂寧說,“跟宿舍的人商量一下找個合適的地方放就行。”
“好,”江闊舒出一口氣,這是個不錯的消息,“冰箱呢?”
“江——闊!”呂寧喊了一聲。
“好的,麵對。”江闊說。
“另外,查寢的同學態度的問題,你提到了,我就跟你聊兩句,”呂寧看著他,“我是知道的,但是在對方工作態度改進的同時,被查寢的同學也要控製好情緒哦。”
“盧浩波找你了吧?”江闊看了呂寧一眼,“段非凡還說他不會找你……”
“他真沒找我,”呂寧笑笑,“但是查寢時的那些事,也不是秘密啊,我總會知道的。”
“行吧。”江闊歎氣,“我知道了。”
“好!”呂寧拍拍手站了起來,“我也是第一次乾這活兒,不熟練,反正你明白我意思就行,如果對我有什麼意見也直說,沒事兒。”
“嗯。”江闊挺感謝她的,無論這些話對自己有沒有幫助,就衝呂寧這份細心,也讓人舒心。
他正想再說幾句表示一下感謝,一輛電瓶車衝進了停車場。
“就知道在這兒,”段非凡跨著一輛不知道誰的破電瓶車停在了他倆麵前,“寧姐我請個假,來不及跟教官說了。”
“嗯,怎麼了?有急事?”呂寧問。
“家裡有點兒小麻煩,”段非凡說,“我處理完馬上回來。”
“什麼麻煩,”呂寧趕緊問,“要幫忙嗎?”
“沒事兒,不用。”段非凡說。
“今天是拉練,打靶,”呂寧說,“趕不上隊伍就出發了……”
“那我正好歇著。”段非凡的車沒停,一直往那邊出口開,“趕不上我就請全天假了寧姐!”
“行。”呂寧說。
“要……”江闊感覺他倆都挺急的樣子,自己不表示一下好像顯得很不夠意思,“用車嗎?”
段非凡看著他,一時像是沒反應過來,過了兩秒才說:“不用,很近,謝了。”
的確不是什麼大事,但也是他不能不回去的事。
剛才在宿舍樓沒看著熱鬨,於是洗漱完了打算去食堂,沒走到一半,段淩的電話就打來了,氣勢洶洶:“回來!老張頭又想跟我們乾仗!消停沒兩年我以為能不折騰了,沒完了他!”
老張頭是隔了三個壁的那家牛肉店的老板,早年間從職業流氓轉行牛肉生意,靠著禽肉區絕對的武器優勢,成為市場霸主。
老叔和老爸跟老張頭年輕時候乾仗無數,兄弟倆早年間雖然是從非職業流氓轉行,但也算得上是老張頭霸主生涯最大的絆腳石,絆得老張頭一路跌跌撞撞,光菜市場風雲都上演了好幾場。
最後市場用了一年時間對混亂風氣進行整頓,一眾武器都被鐵鏈鎖在了案頭上,老張頭還被拘留了好幾次,這才終於成為了昔日傳說。
但昔日歸昔日,性格是很難改變的東西,兩家矛盾衝突一直也沒停過。
矛盾這東西多少帶點兒家傳,小輩兒一個個也都不對付。
段非凡趕到老叔店裡的時候七點多,市場管理這時間還沒上班,場麵已經有些混亂。
這會兒來逛市場的人不多,加之衝突是在店麵的後門,上貨的通道,所以段非凡一眼看過去,一個外人沒有,全是熟麵孔。
那邊老張頭攜倆兒子帶倆小工。
這邊老叔兩口子加段淩,還有二姑家裡上高中的兩個表弟,一看就都是段淩叫來撐場麵的,外加送肉的宋老板和小李,這倆雖然是外人,但肯定得算他們的人,今天送來的貨畢竟是給扣了。
人數上是能壓製老張頭了,所以目前也沒真打起來。
“平時看你也是個老頭兒了,讓著你點兒,你還來勁了,”段淩的聲音特彆響亮,“給臉不要臉知道幾個字不?”
“少他媽廢話!老實呆著誰也不管你,拉貨還敢從我這兒過!”老張頭氣足得很,“給你八個膽兒了!”
“怎麼個意思?”段非凡把他倆表弟扒拉開,走到了段淩身後。
段淩轉臉一看援兵到了,立馬往前衝著就過去了:“今兒就從你這兒過了!你橫著走這也是公共路段!你租金多給一分錢了嗎!替你那八個爪買VIP通道了嗎!”
“少跟他廢話,”老叔一聲吼,也往前去了,“貨給老子拿來!”
段淩和老叔這一動,老嬸立馬跟上想拉著點兒,倆表弟一臉凶神惡煞都壓不住今天上午或許能曠課的興奮,跟著躍躍欲試。
段非凡快走兩步一把拉住了段淩胳膊,把她拽到了自己身後。
宋老板的車就在老張頭後邊兒,貨已經被他們從車上卸了下來,放在一邊,按老張頭的江湖思維大概意思就是,不扣外人的車,但要扣仇人的貨。
老叔他們也沒有報警的意思,今天這樣的情況,警察來了,貨差不多能拿過來,但矛盾起碼得再持續十天半個月的,這段日子裡誰都彆想好過,生意都做不了。
這種事兒就得不借外力地處理完了,才能消停。
老張頭的大兒子大張頭攔了上來,離著五步遠瞪著段非凡。
“張叔,給您說一聲,”段非凡沒跟大張頭費神,直接看著老張頭,“宋老板不知道你的規矩,我保證他以後不會再往這兒走。”
老張頭冷笑著哼了一聲。
“但是我現在過去把我家的貨拿走,”段非凡慢慢走到了他們麵前,“誰要敢攔我,我就動手。”
大張頭和小張頭都跟段非凡動過手,不止一次,從小到大,在段非凡還是個刺兒頭的日子裡三方交手無數,大小張沒贏過一次。
段非凡估計他們現在也不太可能動手,畢竟馬上管理員就要上班了,對他們來說,市場管理員比警察好使。
“段非凡你少給我放狠話!”小張頭眼睛一瞪,“你爹都進去多少年了,你還當你在這兒能說得上話呢?”
小張頭大概是被激著了,這話說出來,連老張頭都瞪了他一眼,吵架打架都可以,但有些話不能隨便說。
段非凡其實並不在意他說的這些話,聽得太多了。
但老叔不乾。
“你放什麼屁!”老叔暴喝一聲衝了上來,手指戳到小張頭眼前,“狗屁東西沒爹教的玩意兒!你那嘴要不會說話讓你爹給你涮涮!”
“怎麼著!”老張頭也吼上了,“他爹在這兒杵著呢!”
段非凡在老叔要上手抽老張頭的時候攔了他一下,一揚手把自己上衣脫了,貼著老張頭的鼻子往地上狠狠一砸。
市場裡混,就得按市場的氣質來。
光膀子乾仗就是一種氣質,展現了“老子讓你砍你砍不死就你死”的氣場。
這兒的人,除了老叔一家,沒人知道他這一身刀疤怎麼來的,隻知道他住了好幾個月的院。
這一身正反麵兒都齊全點是點杠是杠的新鮮疤痕,比單純的光膀子乾仗要擁有更強的震懾力。
氛圍頓時就僵持住了。
段非凡從老大小張頭們麵前慢慢晃過,走到敵方隊伍後麵,搬起了一箱肉,放回了宋老板的車裡。
“你倆去。”段淩給兩個表弟下了命令。
倆興奮的跟班兒甩著膀子跟了過來,一塊兒把卸下來的牛肉都搬回了車裡,全程大家都沉默著。
“你倆上車。”段非凡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