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非凡胳膊也很燙,有薄薄的汗。
他不知道這種情況下是得把被子蓋好還是該給他掀了。
最後決定維持現狀。
在屋裡愣了十分鐘,他又再次爬了上去,從段非凡胳膊下麵把體溫計拿了出來。
然後偏過頭對著光看著體溫計上的數字。
不得不說水銀體溫計這種東西,對看的人十分不友好,江闊連著轉了三圈也沒看到水銀的線在哪兒。
“我來吧。”段非凡終於開口。
“我會看。”江闊說。
“看完我燒都退了。”段非凡啞著嗓子說。
“三十八點四。”江闊說,“看到了,三十八點四!你這有點兒高啊!”
“一般。”段非凡說。
江闊跳下床,拿出手機開始查,發燒38.4……
答案也不太統一,一會兒看到說38.4是低熱,一會兒看到說38以上是中熱,不過可以肯定39以上才是高燒。
他一直覺得超過38度就是高燒了,鬨了半天居然還不配。
“段非凡,”他看著手機,“你也太虛弱了,你這就是個中低發熱,這就動不了了,體質不行啊。”
段非凡沒說話,江闊聽到了他在笑。
“我那次發燒也三十八多吧,”江闊說,“也沒成你這樣。”
“您暈倒了,闊叔。”段非凡提醒他。
“但是後來我就沒事兒了啊。”江闊說。
“我這還沒到後來呢。”段非凡說,“明天我就能正常去兼職了。”
江闊抬頭看著他:“你是馬嘯嗎?馬嘯那麼困難都知道得休息幾天呢,你是有什麼毛病嗎?”
“這活兒得熟手才好乾,”段非凡說,“我要不去,就得臨時再找,效果肯定不好。”
“你就知道了?”江闊說,“就你一個熟手嗎,人就不能再找個熟手。”
“所以啊。”段非凡說,“我更得去,為了下次還能有活兒。”
“靠。”江闊說。
沉默了一會兒,江闊把體溫計收好:“還喝水什麼的嗎?我回宿舍了。”
“嗯?”段非凡轉過了頭,看著他。
不知道為什麼,平時段非凡給人的感覺就是遊刃有餘,無論什麼事,都能處理得了,但現在發著個配不上高燒的燒,轉頭這麼看著他的時候,江闊卻莫名其妙地感覺他有些無助。
最近被馬嘯的事兒和打工折磨著,江闊感覺自己是不是同情心有些泛濫了。
“我上個廁所。”段非凡說。
“啊?”江闊愣了愣。
上廁所就上唄!還需要報備嗎?
“尿尿。”段非凡補充說明。
“那你尿去啊,”江闊說,“怎麼是讓我給你找個脈動嗎?”
“扶我一下,我頭暈,”段非凡笑了起來,“你平時看著智商也沒這麼低啊。”
“滾啊。”江闊過去站到了樓梯上,伸出手。
但很快發現段非凡好像坐起來都有點兒費勁,他隻好又上了床,抓著段非凡的手,把他拽了起來,然後退回到樓梯上。
“抓著我手,”他一隻手抓著樓梯,一隻手伸給了段非凡,“撐著我手下來就行。”
段非凡坐在床邊,腳踩著第一級樓梯,伸手抓住了他的手。
然後就僵持住了。
“算了,”江闊看出來了,段非凡的狀態真的不太好,應該是真的頭暈得厲害,這要一下沒撐住,就有可能一頭紮到地上,他瞬間腦補出了一地血了糊嘰,最後一咬牙,“我背你。”
段非凡被他這句話驚得挑了一下眉毛。
“你最好記著點兒今天我對你的恩情,我長這麼大,除了江了了,還沒背過任何人,”江闊上了樓梯,一條腿在最下一級,一條腿在上一級,然後轉身,胳膊伸到後頭,招了招手,“來吧。”
段非凡但凡有一點兒可能估計都不會讓人這麼背,但他剛往前一傾,就整個人栽到了江闊背上的這個事實,讓他沒有彆的選擇。
讓少爺背他去廁所,總比尿瓶子裡再讓少爺去扔瓶子要強。
不過江闊雖然有準備,但段非凡以完全不受控的速度幾乎是摔到他背上時,力量還是很大,好在他在第一級樓梯上的腿反應很快地往前跨出了一步,撐住了前衝的力量。
然後再一撐,往後靠在了樓梯上。
確切地說,是用段非凡墊著靠在了樓梯上。
“操。”他調了一下姿勢,把段非凡搭在他肩上的胳膊往前拉了拉。
“我緩緩,”段非凡說,“能走過去。”
“緩個屁。”江闊說,“你怎麼不再脫光點兒,這再晾一會兒就能上39了,胳膊用點勁兒。”
段非凡沒出聲,收了收胳膊。
江闊手往後,想托著他的腿站起來。
但摸到段非凡的腿時,才發現光著的腿有多難托起來。
在段非凡腿上連蹭帶抓甚至往他屁股上都抓了兩下,也沒能把這人成功背好站起來。
“怎麼還帶摳肉的。”段非凡說。
“啊!”江闊拉著段非凡的胳膊,把他從樓梯上拽了起來,然後拖著他往廁所那邊走,“就這樣吧。”
段非凡在後頭笑,雖然沒出聲,但是江闊能感覺到。
“信不信我現在給你扔這兒了。”他說。
“是真挺好笑的。”段非凡說,“笑得我頭更暈了。”
“進去!”江闊推開門,拽著他胳膊把他推進了廁所裡。
段非凡撐著牆,又偏了偏頭。
江闊退出廁所“哐”的一聲把門關上了。
關門的時候他發現段非凡的腿上被他摳出好幾條紅印子。有點兒慘……
不過看上去其實也挺性感。
江闊在廁所外頭愣了一會兒,聽到裡頭傳出的水聲時很震驚:“你尿外頭了?”
“我洗澡!”段非凡說。
“挺講究?”江闊說。
“嗯呐。”段非凡說。
段非凡洗了個澡,出來的時候還是扶著門。
“你這狀態洗澡乾嘛呢?”江闊無法理解。
“一身汗,”段非凡說,“難受。”
江闊扶了他一把,他先去床邊把被子扯了下來,放到躺椅上,又去櫃子裡拿了一床新的薄被。
“我來我來。”江闊幫他把被子扔到了床上。
段非凡爬上床之後,他又跟著上去看了一眼。
琢磨著要不要幫著扯扯,不過段非凡蓋得還挺嚴實。
“怎麼樣?”江闊問,“舒服點兒沒?”
“就是暈。”段非凡說。
“喝水嗎?”江闊又問。
“還有。”段非凡摸了摸枕頭邊的杯子,“剛有人特彆生氣地給我扔了一瓶。”
“我沒生氣。”江闊說。
“你生氣太明顯了,”段非凡閉著眼睛說,“且氣場強大,不出聲我都能感覺得到。”
江闊沒說話。
“聊會兒?”段非凡輕輕拍了拍床。
正準備跳下樓梯的江闊愣了。
“在這兒?”他問。
“我喊著跟你說話嗎?”段非凡咳嗽了一聲。
江闊爬上床,坐在了他邊兒上:“我以為你生病的時候願意一個人待著呢。”
“差不多吧,”段非凡說,“基本都是一個人。”
“為什麼。”江闊問。
老叔一家看上去不像是段非凡生病了他們不管的那種人。
“我怕我老嬸兒一直守著。”段非凡聲音很低,嗓子還是啞的。
“那你都病了,她守著不是正常的嗎?”江闊也輕聲說,“我病了江總都不去公司了,就跟家守著。”
“少爺,那是你親爹啊。”段非凡說。
江闊沒說話,輕輕歎了口氣。
“我也很少生病。”段非凡說。
“有人陪著還是舒服點兒,”江闊說,“我上回發燒,去酒店睡覺,有大炮在我就踏實點兒,要不死了都沒人知道。”
段非凡笑了笑:“那我死了你能知道了。”
“少放屁啊。”江闊說。
段非凡沒再說話,閉著眼睛。
江闊也不出聲,看著他的臉,生病的段非凡看著跟平時的樣子差彆挺大的,那種永遠精力十足隨時準備段氏社交的狀態沒了,現在看著就是疲倦和無助。
沒錯就是無助。
江闊始終莫名其妙地有這樣的感覺。
“英俊,”他試著叫了一聲,感覺段非凡似乎是睡著了,“段英俊?”
段英俊的確是挺英俊的,屋裡的燈光打在他臉上,明暗交界的位置正好在鼻尖那兒,勾出很清晰的輪廓。
江闊發現他嘴唇有些蒼白,像是太乾了,又像是病得太慘。
他慢慢伸手過去,很輕地碰了一下,想著要不要叫段非凡再喝點兒水。
指尖剛碰到他嘴唇,段非凡一把抓住了他的手。
還很用力。
“醒著?”他嚇了一跳。
段非凡的眼睛迷糊中睜開了一條縫,並沒有聚焦,很快又閉上了,擰著眉翻了個身,但抓著他的手沒有鬆開,仿佛摟了個抱枕。
給他的感覺就像是癲癇發作了會咬緊牙關似的……雖然這個比喻不怎麼恰當,但段非凡的確就像是關節卡死了,就那麼攥著他的手。
“哎,”江闊抽了抽手,沒抽出來,“段非凡?睡著了?”
段非凡沒了動靜。
“你大爺。”江闊衝他罵了一句。
說實話,他如果把段非凡弄醒,手也就拿出來了。
但這會兒他突然有點兒不忍心。
半傾著身體堅持了一會兒,實在有些扛不住,困得厲害,背也酸得很。
於是他小心地在段非凡身側空出來的那一塊趴下了,算了,先眯一會兒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