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以讓我看看嗎?”
“我可以用天機術,幫你找到你等的那個人。”
不知道是否是趙離表現得很可靠,還是說這個鬼物很久都不曾和旁人交流,他沉默了很久,慢慢伸出手,手掌上許多汙垢,指甲尖銳,握著那匕首,一點一點伸出去了陣法籠罩。
手掌展開,上麵托舉著這一把刀。
趙離微微頷首,伸出手接過了刀,是凡刀,而且絕對是古物,若非是處於那鬼物的身旁,恐怕早就已經被吞噬,生鏽潰散了,趙離意識小半升到了白色空間,借助畫卷的感知能力和自身魂魄的位格,施展天機卦術。
在他旁邊,一個個純白的符籙法印浮現出來。
那短刀震顫,被白色光芒浮現出來,在空中旋轉,然後指著一個方向,嘶鳴不止,仿佛就要自此破空而去,趙離心中微動,命魂汲取白色霧氣,變化了麵具下的容貌,然後仍舊帶著麵具,浮現在肉身旁邊,那怪物眼底異色閃過,趙離對那青麵鬼微笑,道:
“你且在此稍候,我去尋他。”
袖袍一拂,那短刀嗡鳴一聲,被白光包裹,破空而去。
趙離將混元劍容納自身這一縷命魂當中,長劍浮現,化作一道光在他身周一裹,也緊追而去,轉眼離開了這一處陣法,那人皮怪物看著趙離肉身,眼底浮現異色,手指突然哢嚓一下裂開,從白生生圓滾滾的手指中飛出一截黑色骨刺,仿佛箭矢一樣朝著趙離射過去。
錚的一聲脆響,骨刺化作青煙一樣嫋嫋地散開。
趙離的小半意識在白色霧氣上關注著肉身,手中葬日槍斜抵地麵,側眸悠然微笑道:
“就這樣等不及嗎?小家夥?”
怪物陰毒的神色一變,幾乎被駭地叫出聲來。
他剛剛不是魂魄出體了?!怎麼可能還能控製肉身?!
那不是魂魄出體,那還能夠是什麼?
身外化身之術?
那怪物想到身外化身之術要求的修為,頭皮發麻。
趙離手中的葬日槍在握在手中,輕描淡寫刺出,淩厲霸道,灼熱的氣血磅礴澎湃,其中蘊含的暴虐之意,幾乎讓那怪物身軀僵硬,半點都不敢動,心中生出幾乎被擊殺的感覺,槍芒散去,卻看到地上出現了一道道縱橫交錯的棋盤。
趙離隨意持槍,悠然相邀,笑道:
“等的時間也是無趣,來下一盤棋如何?”
怪物不應,開始覺得眼前這人有些捉摸不透。
趙離灑然笑了下,以圓圈代表白起,x代表黑棋,自己去下,先下一子,略微沉吟片刻,便又下一子,那怪物披著人皮,在人世中行走,認得棋路,卻見到那棋盤上的黑白兩路棋子,廝殺慘烈,一者兵行險著,一者步步沉穩。
都是難得的好棋,又從未曾見過,顯然不是胡亂去下。
當下雖然看到趙離沉吟,卻也不敢再輕舉妄動。
………………
那邊趙離借助白色畫卷,還原了記憶中棋局的千古殘篇。
裝著神魂俱在,震懾住那怪物,這邊趙離一心二用,大部分意識卻已經隨著那短刀飛出,他用的是老怪記憶中的一門天機卦術,算是追尋器物所蘊含的緣來尋人,緣分越重,效果越好,但是好到這樣程度的,就算是在老怪記憶中也不多見了。
等人,究竟是等誰?
難道說他等著的人還活著麼?
趙離心中念頭起伏,卻見那短刀上光芒散去,開始往下墜落,下麵是一座人族的鎮子,有法陣保護,趙離趕上前去,抓住了短刀,此刻是命魂之軀,借助先前納入命魂的一縷白色霧氣,讓身上的黑色裝扮化作了一身白色道袍,麵容也變化得清俊出塵。
芒鞋拂塵,卻像是個得了道的修士。
落下來時候,卻見那短刀所指的方向是個不算大的院落,來往客人不多,都喜笑顏開,口稱恭喜恭喜,再細細去聽,卻是這家主人要生孩子,有親朋好友,還有周圍鎮子上的穩婆上門。
趙離看了看自己現在的裝束,又收斂了一身的煞氣,才一拂袖袍,緩步上前,那邊有位老婦人迎接客人來往,見到了這突然走來了一個氣度不凡的道人,連忙迎上前來。
趙離行了一禮,嗓音溫和,笑道:“老人家。”
“貧道途經貴地,來討一碗水喝,不知方便不方便。”
天下修行成風,但凡是知道修行的人,都盼著見到個有道行的人,希望自家晚輩有能被看得上眼的,老婦人連忙邀趙離入內,口中笑道:“方便方便,這有什麼不方便的?”當下去裡麵取了一壺涼茶並一些茶點,邀趙離坐下。
趙離喝了口茶,笑道:“不知道今日是誰生產?是老人家的孫媳婦?”
老婦人笑得雙眼都眯起來,道:“那可不是,這都成親三年了,總算是來了個孩子,說起來怕道長笑話,我啊,早早盼著能抱著孫子,便是孫女也好,孫女更好,安靜,也可愛,男子總是調皮搗蛋。”
趙離笑了笑,又隨意聊了幾句,方才裝作漫不經心,轉到正題,道:
“貧道其實想要向老人家打聽一件事情。”
“道長請說。”
趙離隨意摸出了那一把短刀,放在桌上,朝著那老人推了推,嗓音溫和,道:“不知道,老人家可知道此刀?”那老婦人怔了下,抬手將這刀拿起來,定定看了許久,麵色鄭重,看著趙離,道:“……道長此刀,是哪裡得來的?”
趙離神色不變,微笑道:
“為一故人。”
“故人……”
老人呢喃自語,突然起身,讓趙離稍等些,然後匆匆趕回後堂,片刻後回來,懷中抱著一個顯而易見有些年份的盒子,小心翼翼打開了上麵的鎖,看了好一會兒,歎息一聲,將這東西轉過來,推向趙離,道:
“道長請看。”
趙離抬眸,看到這個盒子分成三層,最上麵的,用紅色綢緞包裹著的,正是一把和趙離所取出的短刀一模一樣的刀,但是仔細看來,有略微的區彆,是一對鍛造而出。
趙離心中微動,道:“這是……”
老婦人歎息一聲,撫摸著刀,道:“這是我家先祖留下來的,一代代傳到我祖父手上,我的祖父又傳給了我,我沒有想到,這輩子還能夠見到另一把刀的機會。”
趙離嗓音平和,含笑道:“貧道也沒有想到會有第二把。”
“這一把刀,可有什麼來曆嗎?”
老婦人坐下來,笑道:“有來曆?也算是有吧,不過不算是很大的來曆,這些年來說有些蠢的人也是有的,這刀,差不多已經有七百多年了……到現在,日日都得要抹油擦拭,才能保護這刀口不斷。”
七百年……
趙離心中一頓,聽那老婦人撫摸著刀,道:
“道長若是不嫌棄老太婆多嘴,倒是可以說說這個老掉牙的故事。”
趙離微笑道:“請。”
老婦人歎息道:
“事情呢,是在七百年前了,照理說當時的曆史傳不下來,可巧合的便是,那恰好是千年來唯一一次的大獸潮,這刀又和那獸潮有關,事情就保留了下來。”
“那個時候,我家這一脈的先祖,記得是族中排行老七,有一位異姓結義兄弟,情同手足,他們一同長大,一同遊曆。可是偏偏,在獸潮那一年,他們回到家鄉來,因為有事,我家先祖先走了一步,兩人約定好,要在相約相見的地方碰頭。”
“到了約定的時間,先祖要動身,卻又被族中事務絆住,就遲了一個時辰。”
“這一個時辰,獸潮便爆發了,他沒能去。”
“可是我家那位世叔祖,就是我家祖先的兄弟,卻去了約定的地方,人們推測他去了以後,遇上獸潮爆發,擔心先祖也在路上,被獸潮狙擊,所以沒有直接躲藏於山腹的山洞,而是朝著我家方向趕來,希望能和我先祖彙合。”
“最終自然是未曾找到,死在了路上。”
“這事情傳出來之後,我家先祖哭嚎了三天三日,大病不起。”
“開竅法相的修士,竟然半百都沒能夠活下來,重病而去,去世的時候,還握著這一把刀,淚流不止,說是他失約,若是一起去,至少是有機會或者逃出來,而不是讓他兄弟擔憂他而陷入獸潮而死。”
老人將這個不算長的故事說完,笑道:“這故事和刀一直就流傳了下來,老太婆活不久,見到了孫子或者孫女,也要把這刀和故事流傳下去,雖然兩位先祖都被人笑說是蠢,蠢便是蠢吧,這也挺好……”
趙離想到那鬼怪,還有超過原本陣法範圍的奇異之地,感慨道:
“一者守信,一者重情,自然是很好。”
老婦人聞言笑起來,趙離沉吟了下,還是開口道:“在下有一個不情之請,想要買了這短刀一用,不知道可否?或者,老人家也可以開個價錢,在下當儘力滿足。”
老婦人端詳趙離,笑著搖了搖頭,道:
“我知道道長是有本事的,若是其他的要求自然可以。”
“可是唯獨此物,老身是不打算賣的。”
趙離有些遺憾,道:“原來如此……”
正在此刻,房間裡突然爆發了幾聲喊叫,道:“生了,生了!”
可是卻沒有聽到孩子的哭喊聲,然後就有穩婆驚呼,道:
“哎呀,壞了,孩子憋壞了腦袋,不會哭,怕是個失魂症……”
旁邊老婦人身子劇震,麵色蒼白,趙離雙瞳抬起,看到那邊孩子隱隱有掙脫出肉身的趨勢,心中一動,起身,微微笑道:“這茶水很好,多謝老人家了。”
“這個算是回禮。”
他抬手,按在旁邊枯萎的梅花樹上。
魂魄當中,先天五行之氣流轉,最後借助五行中生生不息的木屬,展現出了對於命魂尤強大影響能力的符籙,生機溢散,那胎兒弱小的魂魄被這木屬生氣輕柔地送入了肉身當中。
一聲嘹亮的哭喊聲響起。
老人才鬆了口氣,那種緊張感覺卻還殘留,突然覺得手掌一鬆,那短刀已消失不見,旁邊道人灑然一笑,行了一禮,拂袖,也已消失不見,帶著笑意的聲音嫋嫋散去:“不過這刀嘛,在下卻還是要借他一用,之後定當還回……”
老婦人呆住,見到旁邊那道人抬手按過的寒梅竟然在秋日怒放。
大片大片的梅花落下來,生機勃勃,清淡的香氣充斥在整個院落。
趙離命魂出現在了遠處山上,看著那慌亂起來的院落。
隨手一彈,生生木屬之氣流轉化作一隻青鳥,青鳥振翅,飛入百姓院落,神異無比,釋放生生之氣,讓胎兒身體越發健康。
“青鳥銜風送子……”
趙離自語,微笑收斂,看著手中兩把成對的短刀。
這便是那青麵鬼心心念念之物,該送回去了……
身形直接消失不見,帶著兩柄短刀離去。
ps:其實這個約定的故事算是我們神話裡的一環改變的,原本是潮水淹死。
e,其身份應該是可以猜測出來的。,找書加書可加qq群95286855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