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太乙真人?!
李雲青大腦一片茫然,看著眼前這氣度平和的道人,腦海裡仿佛轟然炸開,心念繁雜,念頭一個一個,控製不住地浮現出來——
太乙?是那個太乙真人?!
怎可能?!
他原本沉靜穩固如同磐石的心境不可遏製地晃動起來——
方才從洞府中取出了古代玉簡,上麵有太乙真人的名號。
自己夫人念出那句話,孩兒便似有所感。
旋即便有太乙真人來訪,說是故人。
這種越過不知道多少萬年的巧合,給他一種隱隱心驚肉跳的感覺。
李雲青是人族半仙,一地鎮守,道行高深,知道如果眼前的道人就是玉簡上寫的太乙真人,那麼從天機命格的角度上,這就是緣法和因果,這因在大斷代之前,是在數萬年前,當那一枚玉簡被道人親自放下的時候開始。
然後跨越萬古。
在這個時代開出了果,就有道人循著因果而來。
但凡是懂得天機術的人,都能感覺到這一幕,還有那輕描淡寫的玉虛太乙四個字,有著怎樣厚重的窒息感,對於李雲青而言,這比先前老者身上的蒼古韻味,帶來的衝擊還要更大。
但是,這又怎麼可能?那太乙真人,應該已經是數萬年前,乃至於十幾萬年前的存在,應該早就隕落在大兵災裡,可為何會出現在眼前?而且還是如此巧合……
牽涉到妻兒血親,李雲青心亂如麻。
這一因一果,跨越了萬古,而一飲一啄,皆為定數,命不可逃。
那道人並不著急,隻是微微笑著,對他頷首,一雙眸子是純黑色的,幽深平淡,李雲青心念繁雜,恍惚間想到了先前在洞府當中,那位祖師隔了萬古看向他的一眼,隱隱和這一眼重合。
蒼古,悠遠,如同自遙遠的古代俯瞰著此時。
便連隱藏靈韻都無比相似。
李雲青頭皮發麻,背後滲出冷汗。
趙離知道這個時候絕對不能認慫,氣定神閒,並不著急,過不得片刻,便有侍女過來,說是夫人請門外道長入內,李雲青麵頰抖了抖,正要拒絕時候,便遠遠看到自己的夫人在侍女攙扶之下走來,心氣一下潰散開。
苦笑不已,知道自己的妻子也是將領出身,性子直接,怕是今日肯定要見見這道人,抬眸看著眼前自稱是自己未出世孩兒故人的道人,暗歎一聲,拱手道:
“道長恕李某失禮了,請入內……”
“請。”
李雲青側身一步,伸手虛引。
趙離頷首,兩人一齊入內,那位夫人一看到趙離,便笑道:“這位便是客人了吧,你這一來,我家孩兒就又笑起來了,不知道道長如何稱呼?”趙離這個時候沒有說出自己這個時候的道號,隻是微微笑了笑,緩聲道:
“不過是山裡一個煉氣士罷了,名號外物,不值一提。”
那夫人見到他氣度出塵,加上腹中孩子隱隱釋放的善意,母子連心,對著趙離態度也和緩,邀請他入了內堂,又讓侍女上茶,旁邊那人高馬大的主將李雲青苦笑不已,有些無可奈何,顯然家中還是這位夫人做主。
趙離端起茶來,寒暄幾句,旋即微微笑道:
“在下也稍微通曉一些雌黃之術,不知道可不可以給夫人把把脈?”
那夫人笑著應允,而李雲青則是對於趙離即敬且畏,這一個有可能是古代仙人的存在活生生出現在眼前,還說是孩子的故人,他自然心中警惕,想要拒絕,卻被那夫人瞪了一眼,乾咳一聲,拒絕的話也說不出來。
而太乙真人在側,也不好給夫人解釋。
隻得一手扶劍,立在了一側,想著若真有什麼事情,就下了狠手。
趙離將李雲青的動作看了個清楚,又見到旁邊放著的古代玉簡,心中明白這緣由,也不在意,夫人安坐在椅子上,手掌輕輕放著猩紅繡金色繁花的軟墊上,趙離抬手,輕輕搭在夫人手腕上。
裝作是把脈,暗自卻已經讓魂魄中,神靈權柄氣機激發出來。
混合自身法力,順著脈絡,連通了那胎兒,後者感覺到了有‘同類’的氣息,也從沉寂變得活潑起來,氣機浮現出來,那邊夫人微微驚訝欣喜,朝著主將笑道:“孩兒有反應了,他在笑呢,雲青……”
趙離臉上帶著微笑,溫和道:
“貧道和這孩子說說話……”
閉上眼眸,傳遞出善意,那邊的胎兒潛藏著的權柄意識接觸到這氣息,趙離冥冥中,仿佛懷抱一胎兒,可是那胎兒元神眉心,雙瞳暗處皆有墨色氣息氤氳,位格極高,並非凡人,趙離繼續傳遞和善之意,麵帶微笑。
與此同時,一絲元神升上白色空間。
直接抓住了白色畫卷,然後看著和自己的氣息聯係在一起的魔神胎兒。
趙離眼底浮現出危險的神色,那先天神魔的意識沉睡如同胎兒,失去了原本的判斷能力,此刻本能親近趙離,越發地信任他這個同族,當達到了聯係最為緊密的時候,趙離手掌一抖那畫卷。
卷軸霍然展開,盤旋在趙離身周。
趙離雙瞳變得幽深,漠然平和。
直接將神魔權柄收回畫卷。
畫卷之上浮現蒙蒙流光,當下先是他自身的權柄被收回,然後和他自己的氣息聯係極為緊密的,屬於胎兒身軀當中的權柄也直接被白色畫卷席卷,那沉睡著的魔神意識察覺到不對,猝然驚醒,察覺到此刻情況,‘看向’趙離,既驚且怒,道:
“你是誰?!”
這聲音隻在趙離心底炸開。
趙離麵不改色,吐出三字:
“你爺爺。”
手中畫卷一震,白光席卷,將那道權柄直接拉回到了畫卷當中,那意識和權柄共生,直接被拉到畫卷內部,怒聲戛然而止,權柄瞬間被吸收,而在同時,那意識仿佛失去了存在的根基,驟然潰散開來。
直至此刻,趙離才稍微鬆了口氣,背後也有汗水。
計劃很簡單,趁著那神魔化身胎兒,意識沉睡的機會,把這家夥直接背刺了,用畫卷汲取其權柄,震散其意識,趙離知道先天神魔難纏,一開始就沒有打算半點留手,直接奔著弄死這崽種去的。
其中稍微出了差池,這神魔提前複蘇,就是一場大麻煩。
不過,果然得手。
那夫人口中呼痛,李雲青眼角一抖,手裡的劍差點出鞘,卻見那夫人抬手撫摸懷胎九月的腹部,先是道一句這孩子卻不老實,翻了個身,旋即臉上浮現驚異之色,笑道:
“道長果然厲害,我懷這孩子之後,常感覺腹中有陰寒氣。問過些大夫,服用丹藥也沒有用處,那孩子翻了個身,反倒是沒有那種感覺了。”
趙離笑笑,氣度悠然自得,高深莫測。
旋即察覺到了另外一個麻煩,覺得頭痛。
先前他以自身氣息聯係了胎兒氣機,將神魔權柄和意識一口氣拔除,本來計劃裡到這裡就結局了,可現在發現,那孩子的氣息居然還和他聯係著,從感覺上來說,趙離有懷中抱著一個孩子的錯覺。
那孩子滿目懵懂,沒了先前戾氣,好奇地打量著趙離。
伸出手指輕輕握住趙離的氣息。
懷胎九月多,胎兒基本已經成型,那孩子張開嘴輕輕笑起來。
那稚嫩的意識裡滿是善意和好奇。
趙離此刻方才察覺到,先前那孩子與神魔權柄意識融合,雖然還沒有化為一體,也彼此聯係著,趙離將神魔權柄去除之後,孩子的魂魄雖然恢複原本,但是意識層次上卻被擠出了一絲空隙。
若隻這樣出生,恐怕會是天生意識有缺,呆滯憨傻。
加上神魔權柄殘留下的些許戾氣影響,將來恐怕不是好事。
趙離沉默了下,這樣的情況下,最好的處理方式是如貪狼那般,捏一些記憶扔進去,給把這意識塞滿,但是隨著修行境界提高,他也知自己當初做出的事情能成功是何等僥幸。
再說這也不在白色空間。
能夠調動的能力有限,若是一個不好,反倒把這個孩子弄得不對了。
那還未曾降下世來的孩子伸出手,輕輕抓握著他的一縷氣息。
就如同伸出手來抓住了他的一根手指,趙離斷不忍如此。
或許應該用其他的辦法……隻能慢慢來了……
趙離歎息一聲,那孩子天賦異稟,算是半個神魔之軀,還能夠握住趙離的氣息,裡麵蘊含著趙離一縷元神氣息,無法,趙離隻得憑著這元神,和那孩子意識交流,好不容易將他哄得又安靜睡著。
至如此,方才念頭轉動,收回手來,那邊李雲青也鬆了口氣,詢問過夫人之後,卻是比先前身體好了不少,當下心中也有喜意,對於趙離的戒備卸下許多,當下和夫人向這太乙真人道謝。
趙離手中浮塵一掃,受下這一禮,沉吟了下,道:
“先莫要言謝,夫人的身體,還有小公子,還需要一段時間調養。”
“這一月以來,在下可能還要來叨擾。”
“這……”
李家夫婦兩人對視一眼,便即應下。
之後的一月時間裡,趙離所化的太乙真人就乾脆在這李府當中住下,李雲青和妻子說了這道人身份,就連那夫人也被嚇住,那時正看著玉簡,手掌微微顫抖一下,險些將這玉簡摔碎了去。
可因為這太乙真人似乎毫無惡意,隻是每日來為夫人安胎,除此之外,並無其他動作,他們兩個也就慢慢安心下來,隻是以禮相待,極為尊敬。
趙離每日給那夫人把脈。
自身一縷元神真念聯係到了那孩子的意識,也不做些其他事。
隻是與這孩子隨便說些話,元神直接作用之下,那孩子雖懵懵懂懂,倒也能和他交流,隻是不明所以,趙離也不在意,意識總和記憶息息相關,既然元神被那神魔的記憶和意識留下了個空隙,那麼就把這個空隙重新填滿就好。
創造記憶強塞,對於不在白色空間的趙離極為困難且危險。
那麼就創造屬於這個孩子的記憶就好。
又因為那神魔氣息偏向於暴戾,給這孩子也留下了一絲絲戾氣。
戾氣已經和胎兒融合,除非境界超過那先天神魔,否則斷然無法拔除。
好在胎兒本就隻如一張白紙,思維方式不曾定形,趙離扮演了一次老師角色,花去了不少的功夫,才勉強這胎兒那一絲暴戾轉化,變得更接近於剛烈筆直,而那煞氣則化作了一絲嫉惡如仇的天性。
而在這一月之內,那還沒有出世的孩子和趙離的氣息更為親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