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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離花去足足一月時間遊曆了嵐洲。
變化身份,時而是尋常修士,時而是遊商,時而是老者乞兒。
他對於這地方的了解越發清晰,也越發覺得這裡的整體結構都極為畸形,資源還算是好些,但是所有的功法都被五宗所壟斷,想要踏足更高境界,必須要加入五宗當中。
而就算是加入五宗,也隻是開始了一輪一輪沒有休止的拚鬥。
這些五宗弟子之下,都有許許多多的其他修士,或是家族,或者好友。
這一部分修士搜集嵐洲的靈材,然後交給自己在五宗的親人。
然後這些五宗弟子將資源上交給宗門,得到指點和上乘功法。
整個嵐洲,乃至於包括前往嵐洲的遊商所帶來的資源,都被一張無形的網搜集到了五宗,被他們用來建造陣法,而且在這一種資源的搜集過程當中,五宗鼓勵弟子之間彼此的爭鬥,磨礪其戰力。
終其一生都是在黑暗逼仄的縫隙中掙紮,最後被榨乾最後的價值。
是因其不甘如此,而帶著鐐銬起舞。
正因其迸發出的不甘和灼熱的意誌,更讓這種沒有解脫的命運讓人忍不住扼腕。
趙離在第十天的時候,又看到了當日和呂元龍售賣靈材時候見到的那一批傳法的修士,如同呂元龍所說,這不知來自於剩餘八洲那一座宗門,或者學府的修士,來的時候雖然風塵仆仆,但是雙目明亮,意誌昂揚。
離去時候卻都狼狽不堪,都已負傷,眼底暗沉,仿佛遭遇到巨大打擊,失魂落魄,趙離經過遊曆,早已知道為何會出現這種現狀的緣故。
畢竟這些外來門派也是為了替自己的宗門爭地最大利益,收取弟子,也是萬萬不肯將功法,法相靈韻白白賜予的,這就導致那些低層次的修士沒有機會得到功法。
而有足夠靈材換取功法靈韻的,又大多屬於五宗之列,會選擇聯手將這外來傳法的修士絞殺,奪取其資源,繁華之下是激烈到殘酷的競爭,五宗幾乎如同五隻巨獸,他們以殘酷的競爭,壟斷功法,通過修士的渴望,汲取嵐洲靈材。
培養出少量的核心弟子,以及所謂的內門弟子。
核心弟子會當做刀刃一般去磨礪,而內門弟子隻是消耗品。
隻要不曾得到真傳,這些內門弟子一定會被新崛起的少年天才們擊敗,跌追到塵埃裡去,黯然傷神,而那些少年們會成為新的內門弟子,如此一代代下來,五宗弟子永遠都是具備強盛精力和銳利進攻意誌的年輕弟子。
那些久不曾突破的,都已經被拋棄。
甚至於還有一大批終生沒有機會加入五宗的修士,為了他日孩子能出頭而不斷奔波。整個嵐洲的結構都是扭曲而混亂的,雙方的對立衝突本來已極為激烈,卻被不斷強化的競爭節奏所壓製,不曾爆發出來。
如果說將社會結構比作大樹。
那麼這嵐洲便是千裡密林枝乾,虯結盤旋,扭曲在一起。
卻隻是供養了一株妍麗至極的花。
在這種高壓的內部爭鬥節奏下,所有修士的注意力都被迫放在了五宗指定的規則之上,不曾加入五宗的,希望能夠加入,加入的希望更進一步,內門弟子渴望得到真傳,真傳希望化作核心。
而五宗門人對於尋常修士的不屑蔑視,則被引導為扭曲的鼓勵。
隻要加入五宗,就可以得到真傳功法,可以得到靈材,化作人上人。
趙離終於確認了自己要如何撬動這裡的根基,這樣的局勢,已然緊繃到極限,隻要看到症結所在,一根火柴就能徹底引燃,而隻要打破這種功法的壟斷,就足以給神魔一係帶來巨大的衝擊,他按照自己的目的,以自己已經掌握的那些功法作為基礎,靠著功德氣運推演了幾部對應功法。
因為原本就是依靠足以踏足仙境的功法推演出來,這幾門功法都具有大氣魄,堂皇正大,旋即尋找到邊城一處荒僻之地,並指展出劍氣,削減出一塊平地,驚動了山上碰運氣尋找靈材的幾名修士。
這些修士給劍氣驚地厲害,以為是五宗高人過來。
下意識都往前走,恭恭敬敬將靈材取出來,奉上,半點不敢隱瞞。
趙離化作一中年人,嗓音低沉,道:“諸位道友卻是會錯了意,在下並非五宗高徒,不過是一介遊商罷了,見到這裡地方開闊,打算在這裡賣些東西……”
這幾名修士見眼前男子打扮尋常,也不見什麼靈材。
其中一人試探著道:“不知道前輩賣些什麼?”
趙離笑道:“賣課。”
他見到那些修士都不明白這意思,道:“在下雖然身無長物,也行走過不少地方,會些功法,願意傾囊相授,諸位隻要一枚靈石,便可以來此聽課,明日開始便講述功法,諸位有興趣,可以來此地試試看。”
幾名修士彼此對視一眼,滿目狐疑,都行禮退下。
趙離拂袖盤坐在此,目送著那些修士匆匆離去,摸了摸下巴,這一道元神也離去,那些修士相熟,離去時候,其中一個忍不住道:“這人是什麼意思?賣課,一枚晶石,不知道是個什麼低級功法,怕不是哪個五宗弟子來這裡借名斂財的……”
其中那滿麵苦色的老者歎道:“是如此,那又怎麼辦?”
“前輩都說了讓你我明日過來,唉,知道是騙子,可該來還是得要來。”
“靈石該給也要給,不過是一枚靈石罷了,若是惹惱了人家,一劍氣削了咱們腦袋又怎麼辦?”
先前開口那人張了張嘴,無法反駁,隻得歎一聲氣,肩膀又往下塌了塌。
老者苦笑道:“隻盼著其餘仙長不要做這種事情。”
“否則你來賜一個仙緣,他來講一次法,我等好不容易攢下來的一點家底,經得住如此幾回?怕不是再沒有機會換取五宗正統大道了……”他拈了拈鬢角灰白的發,眼底也有茫然。
年年複年年,半生已過,自己似乎一事無成。
旋即將這一縷茫然壓下,匆匆離去。
………………
嵐洲邊城。
湛雨星沉默著給父親服了藥。
他父親原本也是五宗弟子,隻是被暗算,收了不輕傷勢,成了廢人。
他拚儘全力也隻能勉強維持父親的傷勢不惡化,臉頰有一處傷口,是前一段時間因為三枚靈晶石和一妖修結怨,前幾日終於爆發衝突,狠狠地打了一次,而之所以彼此都沒有下狠手,是因為擔心之後的工作大,擔心受傷太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