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監舍所。
吳江膝行過去,抱著馮保的腿哭求:“乾爹,乾爹請看在咱同鄉的麵上,再給兒子一次機會。”
馮保踢開他,切齒:“咱家正是看在你我同鄉的麵上,當初才極力的提拔你,讓你年紀輕輕的就得以伺候禦前,成為宮裡得臉的大太監。可你呢,你個沒用的狗東西,竟敢給我犯這種渾,差點連累死咱家!”
這些年在禦前,他也早練就的一副喜怒不形於色的本事,此刻忿然作色可見真是被吳江的狗膽包天給氣著了。同時也是後怕,一旦吳江那事捅到禦前,那當初保舉吳江到禦前的他,又能有什麼好果子吃。
吳江痛哭流涕:“乾爹,乾爹我知錯了,我保證再沒下次了……”
“下次?”馮保冷眼看他,“但凡有一星子半點的流言傳到禦前,那你少不得要落得個千刀萬剮的下場,還敢大言不慚說下次?”
吳江嚇得噤聲。
馮保呼口濁氣,“彆說咱家不念舊情,能留你一命隻發配你去直殿監灑掃廊廡,已經是咱家看在咱是同鄉的麵上了,要換作旁人……日後,你好自為之罷。”
吳江磕頭哭謝。
馮保令他將他藏的那帕子以及帶有長信宮標誌的香囊等物,當著麵一概燒個乾淨。臨走前,他恨鐵不成鋼的道了句:“你啊,真是作大死啊。都是個沒根的人了,還妄想些有的沒的乾什麼?可惜了咱家當初那般提拔你,還以為你是個成器的。”
馮保離開後,吳江癱坐地上雙眼呆滯看著地上的那攤灰燼。
宮裡的人說起貴妃娘娘時,有說她美說她傲的,也有說她跋扈說她無情的,總之平日裡那些奴才們對其都是避而遠之。那日大概是他第一次知道,原來傳聞中清雅絕塵、高不可攀的貴妃娘娘,可以那般溫柔可親。
宮裡頭的後妃們,因為他是禦前得臉太監而平日裡對他多有討好,可他心裡清楚,這討好裡又帶著極力掩飾的憎厭與鄙屑。畢竟在她們眼裡,閹人是肮臟的下等人。
隻有貴妃娘娘不同。
他怎麼也忘不掉那日,那般美如天宮仙女的貴妃娘娘,紆尊降貴的與他說話。那般溫言軟語,態度和善,沒有因為他是沒根的奴才而有絲毫鄙薄。
馮保親自提了兩方好墨去了徐世衡住處。
“這事咱家欠你一人情。”
“大監嚴重了。”徐世衡忙請他入座,道:“咱十二監一榮俱榮,一損俱損,便是不為大監著想,我也得為自己考慮。唇亡齒寒的道理,我是懂的。”
馮保讚賞的看他,“當日提拔你到禦前,是咱家做過的最正確的事。”
徐世衡躬身:“多謝大監賞識。”
馮保拍拍他肩,語重心長:“好好乾,你的造化在後麵。”
勤政殿,馮保趁聖上在鬆緩筋骨的間隙,簡單說了發配吳江去了直殿監。
聖上淡淡唔了聲,表示知了。
那奴才行事不夠妥帖,確是不再適合伺候在禦前。當日若不是當著貴妃麵不好發作,他就直接讓人拖出去行杖刑了。
端過茶碗慢喝口茶,聖上吩咐:“另外安排個妥帖人負責貴妃去禦苑的事。還有,你再親自走一趟長信宮,好生與貴妃解釋下吳江發配一事,省得她多想。”
馮保隨後就去了長信宮,將吳江被調走一事解釋為直殿監缺手人手,因而從禦前調了幾個奴才過去。
對此解釋文茵沒多說什麼,隻是從那之後,她去禦苑的次數明顯少了。反倒是其他宮的妃嬪們,偶爾會結伴去那禦苑騎馬遊玩。
早前的時候,為了不讓貴妃一枝獨秀,她們還在私下暗暗偷著練騎馬,隻不過因著近來貴妃鴆殺康嬪一事,著實都被嚇個不輕,所以皆不敢去蹭貴妃的恩寵。甚至在前些時候,每當聽聞貴妃出門,她們都連各自宮門都不敢出,唯恐半途遇上。
如今眼見著貴妃又恢複了從前那般不出長信宮的狀態,她們也就有些按捺不住了。有帶頭的去禦前請示去禦苑,其後便有其他妃嬪緊隨其後。
聖上倒是允了。
但讓眾妃嬪大失所望的是,聖上好似又恢複了政務繁忙的狀態,不似前頭那般三不五時的抽空來禦苑。
這夜,聖上歇在了長信宮。
不知從何時起,他來長信宮時便不再似從前般,按照固定的時候過來。興致所起,他便隨時過來。
不過近來這段時日,他人雖宿在長信宮,卻是與貴妃各自安置。
今夜亦如此。
放下床帳躺下時,在昏暗的榻間感受著旁邊女子身上似有若無的甜潤甘芳,他不是沒有衝動,隻是顧及她尚未從康嬪之事緩和過來,所以想再給她一段平息時間。
春夜靜謐,榻間女子清淺的氣息清晰可聞,撩人入耳。
朱靖隻能逼自己轉移些注意力。
“過些時日,朕……”他低沉開口,本欲想與她說駁正舊案一事,可剛起了頭就止住。駁正舊案他勢在必行,隻是這般一來,少不得要攪了她的平靜。
他些微沉思,還是決定暫且瞞她,且讓她再多享幾日平靜日子。
“你與你母親多年未曾見麵了罷?”他心念一動,撐臂半側了身,看向輕闔眉眼正要入睡的人,“朕讓她進宮來陪你些時日可好?”
這話入耳,文茵當即寒毛倒豎。
眼睫輕抖後,她睜了眼稍稍偏過臉,沉住氣看向那攏在疏落光線中的男人。這一刻,她不吝以最大的惡意來揣摩他這句話。
可是她近來屢次拒絕侍寢,終讓他耐心耗儘了?他說這話,可是暗示著是對她的最後通牒?
“我母親她……是個傳統的良家婦人。”帳外透來的燭光跳動在他鋒銳的臉部輪廓上,似明似暗,無形中似給她種凜逼威迫。她指尖摳住寢被,聲音卻是異常輕緩平和,“縱是她當年負氣回了隴西外祖父家,可她到底還是文家婦,身為文家婦一日,她便會遵守夫為妻綱一日。當年文元輔有遺訓,文家與我生死各安天命,此後死生不複再見。我母親即便再不滿他所作所為,可夫家遺訓,她會遵循。聖上讓我母親入宮,強迫她打破遵守的遺訓,是讓她為難,也是讓我為難。”
朱靖緘默的盯著她。看她極力掩飾恂恂的說著平靜的話,他暗怒,卻又憐惜。
終是歎息一聲。
“莫要多想。”
他伸臂過去隔著寢被攬她,掌腹愛憐的撫了撫她的烏發。
她眼眉低垂,白玉無瑕的姣美臉龐氤氳在朦朧光線中,似是那般柔弱無依。
撫發的掌腹幾番停頓後緩緩下移。至她腰線處隔著寢被似有若無摩挲後,慢握住朝向他的方向稍加用力帶去。
她沒有抗拒,由著他的力道越過了那半臂距離,靠攏了他。
“朕就抱抱你。”他手指挑開她被角,掌腹撫著她細肩緩慢滑入。後又乾脆將她寢被完全掀開扔至榻裡,掀開自己寢被將她籠罩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