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內空蕩蕩的一片, 沒有留下有關裴柯的一絲痕跡,薑綰愣在那裡,晶瑩的淚珠順著臉頰滑落,“裴大哥...”。
案桌上的釉色茶盞猶在, 隻是少了坐在那裡喝著茶、翻著書的郎君;軒窗半開著, 也不再有郎君立在那裡眺望著窗外的一片青蔥翠色。
薑綰心頭酸酸的,好像破了一個角,一瞬間所有難過的情緒都溢了出來。
在裴柯第一次救了她的時候,郎君躍上瘋馬驍勇的身姿, 已然印在了薑綰的心頭;在與裴柯相處的這大半個月,她窺得裴柯更多的一麵, 她更是喜歡這樣的郎君
如今,裴柯徹底離去了, 她沒有見到他的最後一麵,許是以後兩人也不會再見麵了。
再過一兩年,她會嫁人, 然後相夫教子, 平淡的度過一生;裴柯也會遇到他喜歡的女子, 成家立業。
她與裴柯,隻是彼此人生道路上的一個過客, 他們二人這半個月的交集, 就像是一場朦朦朧朧的夢, 天亮了, 夢境就結束了, 過不了多久,這場夢也會被遺忘,恍若一切都沒有發生過。
在莊子上的這半個月,好似偷得浮生半日閒一般,隨著裴柯的離去,點點滴滴美好的回憶隻能藏在心頭。
侍女落水跟在身後,看著薑綰緋紅的眼眶,好似意識到了什麼,不由得出聲安慰,“小姐...”。
“彆擔心,我無事。” 薑綰聲音有些澀澀的。
雙腿好像灌了鉛似的,薑綰腳步沉重的出了屋門,神色失魂落魄,來到了爬滿紫藤蘿的架子下。
斑駁的日光透過枝葉的罅隙照下來,形成了一個個圓形的斑點,打在架子下的石桌上。
沁朗的秋風拂過,平日她常與裴柯在這裡吟茶閒話,如今物猶在,人已去,少女的情懷,終究成了空。
“落水,收拾好東西,咱們今日也回府吧!”
默了片刻,薑綰出聲,哪怕裴柯沒有接受她的情意,她也生不起一絲怨懟,這是她第一次動心,第一次體會到感情的酸澀,她隻是有些難過而已。
等回到了侯府,回到了薑侯爺與晏氏身邊,許是過不久,她便能釋然了。
落水聲音輕快起來,想要讓薑綰跟著一道開心,“好的,小姐,侯爺和夫人這麼長時間沒見著小姐,見到您今日回去,一定特彆高興。”
薑綰柔柔嗯了一聲,“有關裴大哥的事情,記得不要告訴其他人,莊子上的人也不能對任何人提及。”
落水又道:“小姐放心,下麵的人不會提起裴大哥的,管事的王叔已經再三交代過了。”
裴柯出了莊子,徑直來到同伴落腳的客棧,趙時看到他的身影一愣,趕忙湊上去,“你這一段時間去哪兒了?大家很是擔心你,派出不少人手去找尋你,唯恐你落到三皇子那群人手中,卻找不到你的蹤跡。”
裴柯麵上沒有什麼表情,言簡意賅,“ 前段時間在養傷,如今已無大礙,便來與你們彙合,東西已經拿到手了,不日即可回去開封。”
“真的?” 趙時欣喜萬分,聲音提高了幾個調,“裴柯你一出手,事情妥妥的就能辦成功。拿到三皇子的這幾封書信,這可是他招兵買馬、存有不軌之心的證據。對了,你受傷了,傷的怎麼樣?在哪裡養傷的啊?”
裴柯並沒有一一回答趙時的問話,他不願讓旁人知道薑綰的存在,簡單的道了一句,“ 找了一處農家養傷,我先回房了。”
趙時點點頭,“好,你去休息吧,眼下也沒什麼事情,將一切布置好之後,咱們過不了幾日便出發。”
望著裴柯上台階的背影,趙時疑惑的摸了摸鼻子,他總有種莫名的感覺,裴柯此次回來好像比以往更加冷漠了,好像有點不開心。
以前的裴柯,冷冰冰的,話很少,雖不會讓人覺得難相處,但也很少有人能進入他的心,他早已在心中規劃好了界限,不喝酒,不去風月場所,除了完成交給他的任務,剩下的時間便用來習武,冷漠的不像一個十八歲的少年郎君該有的氣息。
總而言之,在他身上,很難有什麼情緒波動。
可今日的裴柯,在趙時看來,他是有些疲憊的,有些遲疑的,有些隱隱的落寞和沮喪,很少能在他麵上看到這種情緒。
“也不知這臭小子出了什麼事?” 趙時嘀咕了一聲,很快便把此事拋在腦後,大步去告訴其他人裴柯回來的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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開封城,一處隱蔽的房舍裡,兩個小眉小眼的人圍在破口大罵著,鼻青眼腫的,衣衫上還有幾道血跡。
一個叫倪趨四的人粗著聲音,“ 他奶奶的,就這還是王爺的女兒呢,沒想到竟如此歹毒,派人來殺我們滅口。陳二狗,找到三弟的蹤影了嗎?”
那個叫陳二狗的人道:“ 找遍了整個開封城,都沒有看到三弟,他會不會拋棄我們,自己離開開封享福去了?還是說,那個王府小姐拿不出銀子,不願付尾款,所以才派人殺我們?”
倪趨四白了陳二狗一眼,為有這樣的殺手同伴而頭痛,他們二人口中的三弟便是當日刺殺薑嬈的那個殺手。
他們三人都是懷著雄心大誌的殺手,因緣結為義兄弟,弄了個殺手排行榜,刺殺薑嬈的那個殺手在這三人中武藝最次,因此被稱為殺手排行榜的第三名,外號“胡三刀”。
前不久,一個有些陰柔的中年男人找上門,聲稱隻要他們殺了一個叫薑嬈的女子,便給他們這些殺手每人幾百金,還護送他們離開開封,去往蜀地,吃香的喝辣的,無限美好的生活在向他們招手。
他們自是接下了這樁生意,有錢不賺白不賺,隻是處理一個柔弱的女郎而已,用不著倪趨四和陳二狗出手,刺殺的任務就落在了胡三刀頭上。
胡三刀混入晏府,成了馬夫,每個環節都密謀的非常縝密,恰逢當日又下了暴雨,簡直是老天爺都在幫助他們。
倪趨四和陳二狗則負責在城門口接應著胡三刀,隻等事情結束,他們三人拿了銀子就離開開封,天高皇帝遠的,誰也不知道是他們動的手。
可惜中途不知出了什麼紕漏,他們兩人在城門口盤旋了幾日,也不見胡三刀的影子,昨日又突然來了另一批殺手謀害他們二人,意圖殺他們兩個滅口。
他們倆好不容易突出重圍,找了這處偏僻的地方躲藏起來養傷。
倪趨四皺著眉,“自那日起,你我一直守在城門口,若是三弟一個人出城了,沒有理由咱們看不到他。再加上有殺手來刺殺咱們倆,估摸著事情沒有成功,三弟已經落在晏府人手中,很有可能連性命都沒有了。”
“為防事情敗露,將掏錢買.凶的主顧拉下水,所以才會要滅我們的口。”
陳二狗驚愕的張大嘴巴,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樣,“原來是這樣,我就說呢,咱們的主顧是王府小姐,不可能拿不出銀子付尾款,我還以為她舍不得掏銀子要跑票呢!”
倪趨四無語的看著他,“這是重點嗎?重點是她要滅我們的口。”
陳二狗有些驚慌道:“大哥,這可怎麼辦?咱們總這麼躲著不是辦法,人家是王府小姐,很快便能找到咱們倆的藏身之地。咱們隻有兩個人,一大批刺客正在查找咱們倆,到時候咱們倆肯定沒有好下場。”
倪趨四沒有立即吭聲,他眯著眼思忖了一會兒,“ 若是落在那個王府小姐手中,你我肯定是沒命了;若是主動投誠,告訴晏府這件事,估計你我也沒有什麼好下場。你選哪一個?”
“這還需要想嗎?”陳二狗道:“那個王府小姐這麼心狠手辣,先是讓我們刺殺那位薑姑娘,接著又派人滅我們的口,若是落在她手裡,咱們倆能留有一具全屍嗎?”
“好。” 聽到這話,倪趨四下定了主意,“反正都是死,也不能死在那個狠毒的女人手中。”
“你是乾什麼吃的,連個事情都辦不好!” 蜀王府中,祁瑜陰鷙的看著跪著的太監總管,抄著案桌上的茶盞砸過去,剛好砸在那太監總管的眉頭上,殷紅的血漬順勢留下來。
祁瑜語氣不耐,“ 刺殺薑嬈,沒有成功,除去那幾個殺手,還是沒有做到。這麼簡單的事情,你都辦不好,你還能做什麼?還妄想著讓我在父親、母親麵前為你美言、提拔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