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安清雋一笑,“高將軍方才所言,我早有思量。我曾在書上看過一種陣法,名‘密陣’,這種陣法頗有奇效。石指揮使和高將軍縱橫戰場,還要勞煩兩位一同參謀,商議此陣法是否可行。”
晏安這麼一說,一直看他不順眼的高淮善,麵色倒是緩和不少,“ 老夫不過是比你多一些經驗罷了,當不得什麼,你且說來聽一聽。”
晏安其實早有思量,如今這般說辭,更多的是拉為了近與高淮善和石崇之間的關係,行軍打仗,隻有幾個領頭人想法、決策一致,才能上行下效、所向披靡。
晏安解釋道:“密陣,十人一隊,最前為領頭人,次二人分彆執長牌和藤牌掩護 ,還可與敵人近戰。再兩人執狼筅,掩護隊友,同時進攻敵人。接著左右四名將士分列兩邊,手執長.槍,遠距離攻擊敵人,最後再有一人手持短刀。次陣法講究的是整體配合、各自分工。前朝有位名將,曾運用過此陣法,敵方損一千,另一方隻傷三人。”
石崇和高淮善一時未出聲,各自在心中思量著晏安的話。
不過片刻,石崇拍手稱讚,率先道:“妙哉,這可不就是以一抵十嗎?此陣法不需要武藝多麼高強的將士,各自有各自的武器。既能進攻,又能掩護,契合南方的地理條件,完美的避開了我軍人手不足的弊端。隻要敵人敢來,就絕不給他們逃走的機會。”
脾性暴躁的高淮善,此時終於點著頭,“晏大人這法子,當著不錯。任它地形複雜,我方窺然不動,殺的逆賊片甲不留。”
晏安接著道:“ 若這些逆賊退居海島,我們要搶先派遣將士占據海島,用霹靂炮、突火.槍擊毀歹人的窩巢,來一個翁中捉鱉。”
“妙哉,妙哉。” 石崇哈哈大學,“晏大人不愧飽讀詩書,想出這等絕妙的法子,腦袋瓜子就是比我們好使。”
石崇決定以後自己也要多看些書,他再也不敢輕看那些文臣了。
晏安溫潤淺笑,整個人如上等的玉,不刻意張揚,卻難掩其鋒芒,一言一行令人信服。
“石指揮使謬讚,法子有了,具體的實施,還需要仰仗指揮使和高將軍,二位身經百戰,運籌帷幄,有兩位將軍在,想必定可以在段時間內,訓練出一批訓練有素的將士。”
“放心交給我們吧。” 高淮善道。
高淮善有大多武將的通病,為人高傲,起初他並不看得起身為文臣的晏安,話裡話外也總是帶著幾分輕視。
可經此一遭,晏安智謀雙全,提出的對策著實有效 。洗刷了高淮善對文臣的刻板印象,他對晏安多了幾分敬佩。
起初海寇攻城,燒殺戮掠,放火燒城,無惡不作,待陳邵成為首領之後,為了光複前朝大業、建立良好聲譽,嚴格下令禁止部下傷害百姓。
這麼一來,被占據的兩廣地區和豐州等地的百姓並無太大危險,倒是為晏安他們拖延了時間。
製定了作戰計劃,重中之重便是按照“密陣”來訓練將士。
從百姓中招募將士,有素的訓練,一切進行的有火有荼。
南陽城這邊,在晏安離開南陽不久,薑嬈收到了晏三郎的來信,信中的內容關於晏安帶兵消滅陳邵一事。
這些內容薑嬈早已知曉,她給晏三郎送了回信,又派人送去開封一些南陽的特產。
春光明媚,花紅柳綠,桃花、梨花、杜鵑等,繁花錦簇,亂花迷眼,空氣中蘊藏著著縷縷沁人清香。
薑嬈閒暇時間和薑嫿一起做些胭脂水粉,並處理她名下鋪子和酒樓的生意。
薑嬈雖不在開封,可她在開封的胭脂鋪子、酒樓和莊子運行的井然有序,掌櫃的定期寫信給她彙報情況。
薑嬈按照古方,閒來無事,不斷的一位胭脂大家共同嘗試、摸索,又研製出海棠花和山茶花的胭脂,拿去鋪子裡售賣,意外的還挺受女郎們的歡迎。
和煦的日光灑在薑嬈身上,她的如瀑青絲閃著金燦的光澤,女郎越發的姝麗多嬌。
她一手托腮,“不知二表哥現在做什麼呢?”
薑綰聽到這話,笑著打趣,“姐姐可是想二表哥了?”
薑嬈莞爾,雖未出聲,但默認了薑綰的話。
薑綰軟綿的道:“也不知南方形勢如何?二表哥與裴大哥還要多久才能回來?”
薑嬈寬慰道:“ 沒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指不定很快他們就能班師回朝了。”
淮陰和南陽相距甚遠,一方寫一封書信,到另一方手裡已經是二十餘日之後了。
是以薑嬈並不知南方的形式如何,她偶也會有些擔憂,但一味的焦慮也是於事無補的。
然而,夤夜,軒窗透進如水月色,遍地銀輝,繡著海棠花帳幔中沉睡的女郎,不知夢到了什麼,瑩白似雪的麵上,淌下晶瑩剔透的淚珠。
薑嬈又做了夢,做了好久沒做過的預知夢。
好不容易殲滅陳邵,將士凱旋而歸,然而薑嬈等到的,卻是昏迷不醒的晏安。
晏安麵色蒼白,沒有一點兒生氣,若不是那一縷微弱的氣息猶在,整個人宛如沒了生命。
經太醫診治,晏安是中了一味奇毒。
據石崇和其他將士言,晏安是被逆賊毒害的。
陳邵被晏安捉捕後,陳邵殘餘的勢力暗中作祟,射箭刺傷晏安。
然那箭矢上麵塗抹著一種劇毒,這味毒藥無藥可解,中毒者不會立即死去,而是日夜承受著五臟六腑的劇痛,漸漸失去知覺,最終毒發身亡。
那個驚才絕豔、豐神俊秀、年少便負有盛名的晏二郎,就這麼忍受著毒藥帶來的疼痛,忍了這麼久,一直未醒來,但仍頑強的保存著呼吸。
究竟射到晏安身上的毒箭是否出自逆賊,這也隻是石崇等人的推測,並沒有抓到真凶。
隨行的軍醫不敢告訴晏安此毒無藥可解。
起初,晏安是有意識的,他忍受著似五臟六腑移位般的劇痛,哪怕吃不下一口東西,他也要勉強自己吃進去,哪怕吃了就吐,甚至咳出血,他也強迫自己吃些吃食。
隻因,他想見到薑嬈最後一麵,他的表妹,還等著他回去娶她呢。
然他沒有撐到回去開封的時候,便不省人事,此後,再未醒過來一次。
他有微弱的呼吸,卻沒有一絲意識,緊緊閉著的眸子再未掙開。
他冰涼的大掌中緊緊攥著一個平安符,不管其他人怎麼用力,都無法將這個平安符取出來。
逆賊被消滅了,晏安殲滅逆賊,立下大功,卻隻落得一個中毒的下場。
祁宣帝感傷晏安這位賢臣的境遇,賜封他為“勇毅侯”。
可惜,晏安一次也未清醒過來,就這麼熬了半年,無數醫術高明的太醫也束手無策。
等到油儘燈枯的那一日,他徹底沒了呼吸。
此時的晏安,未及弱冠,不過剛剛十九歲而已,也並未婚娶,就這麼殞去。
晏府眾人無比悲慟,晏老國公為此生了一場大病,阮氏和晏安的父親晏仲一夜之間老了十幾歲,鬢邊染上濃濃白霜。
日子就這麼一天天過去,郎豔獨絕,世無其二的晏安,臨死前,並未睜開眼見到親人和心愛的女郎一麵,漸漸活在開封子民的口耳傳說之中。
瑩潤的淚珠沿著薑嬈眼角滑落,滴滴落在帛枕上麵,帛枕被淚漬打濕,那一小片兒的顏色比其他部分要深許多。
薑嬈緩緩睜開眼,眸子濕漉漉的,淚水早已打濕了整張臉。
即便隻是一個夢,可那個夢太過真實,薑嬈好似親身經曆了夢境中的那些事情。
夢中的晏安,昏迷不醒時手中緊攥的平安符,是他離開南陽時,薑嬈去寺廟為他求的。
晏安一直帶在身上,格外的珍惜,在昏迷的最後一刻,他最念念不忘的,是薑嬈。
薑嬈泣不成聲,她無法想象,夢中中了奇毒的晏安,身邊沒有親人和愛人,獨自一人承受著奇毒的折.磨。那個時候的他,心裡在想些什麼,他肯定承受了許多的痛楚吧,他又是如何意誌堅定的熬了這麼久?
“二表哥。” 薑嬈哽咽著。
雖夢醒了,那股揪心的難過仍然還在。
薑嬈的心好似被重重的捏著,一陣陣的酸楚和憂傷湧來。
哪怕隻是一個夢,薑嬈也無法忍受。
她的二表哥這般好,謙謙君子,芝蘭玉樹,薑嬈看不得其他人對他有一絲褻.瀆。然她這輩子唯一喜歡的郎君,卻可能會經曆那些折磨和痛楚。
她不相信,晏安會這麼中毒死去,她不會讓晏安經曆夢中那些事情的。
薑嬈還等著嫁給晏安呢,她要阻止這一切的事情。,找書加書可加qq群95286855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