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窈不願再想穆辰良的事,收起對他的恐懼,跟著丫頭到暖閣換衣裳。一邊往裡走,一邊回頭衝老夫人道:“我好不容易與祖母團聚,祖母不多養我幾年,真舍得以後將我嫁出去?”
老夫人笑意愈濃:“這話可是你說的,以後我把你養成了老姑娘,可彆怪祖母不為你打算。”
令窈換好衣裙,款款走出來,挽住老夫人的手。
嫁人肯定是必須做的事。
難得說起婚事,她可不能放過這個機會。
她最好是能儘快嫁給那個姓孟的。可天下這麼多個姓孟的,她總不能每個都挑一遍,想想就覺得有些發愁。
“祖母,我昨兒個得了個夢,說出來你可彆笑我。”
老夫人來了興趣,“什麼夢?”
令窈:“我夢見自己嫁人了。”
老夫人撫掌而笑,旁邊大老爺也忍俊不禁。
老夫人逗她,“卿卿倒是說說,你嫁給誰了?”
令窈張大杏眼,儘可能讓自己看起來天真無忌,稚嫩的童聲字字有力:“沒瞧清模樣,隻記得是個姓孟的。”
老夫人順著她的話往下說,佯裝沉思狀,“娶得了我們卿卿的,便隻有清河的孟家才勉強能夠上。可那家是個大火坑,卿卿這夢做得不好,萬不要再夢到這樣的事了。”
令窈好奇問:“為什麼他家是火坑呀?”
大老爺忍不住接話:“清河孟家,前朝皇族後裔,聖上甚是忌諱這家,先帝發恩並未奪他家富貴,然終究是心頭刺,他家沒有一人入朝為官,十二大家中,也無人與其聯姻。”
令窈聽完,眼睛都亮了。
那個姓孟的,肯定就是這家的人了!前朝皇族後裔,有理由有勢力起軍造反,足以在顛沛分離的局麵裡,一氣嗬成,奪下唯一一份權力之羹。
她前世十三歲時便以婀娜豔絕的嬌名聞名天下,眾家爭先搶後表達提親之意,定是那個時候,孟家的哪位少年郎對她一見傾心,念念不忘,以至於造反成勢時都巴巴地跑來她跟前說著纏綿之語。
令窈問:“他家有幾個公子哥?”
大老爺:“他們這一支家大業大,若要細算,加上分府在外的,起碼得有幾十個。”
令窈皺眉頭,幾十個,那她怎麼知道是哪個?
老夫人乏了,準備歇會,大老爺這時想起來自己是來令佳的事討法子,又問了一遍。
老夫人道:“佳姐是個貼心的孩子,你真心待她,她犟兩天便也就好了,出去罷。”
令窈聽了孟家的事,精神抖擻,壓根沒有一點困意,趁勢同大老爺一塊出了屋子。
從穿廊而過,到了小過道子,有段小路砸了半截,家裡的匠工正在修葺。前兩天下了雨,泥巴窪窪的坑大大小小,密麻散落。
令窈看了眼自己腳上的鞋,錦邊彈墨粉桃緞製成的鑲玉鳳頭履,全臨安都找不出第二雙。
大老爺見她停下來,再往前一瞧,頓時明白。
他歎口氣,二弟怎麼養出個這樣矜嬌的女兒?
令窈一雙黑透的眸子望見大老爺。
可憐楚楚,盈盈動人,似乎等著他主動開口。
大老爺歎口氣,最終還是低下腰來,“來罷,伯父背你過去。”
令窈滿意地爬上去。
等快到大奶奶屋前,大老爺放她下來。令窈並不進屋,準備到處逛逛。
她拉了大老爺的袖袍,“伯父,寧府的事,您真覺得委屈了阿姊?”
大老爺一愣,隨即點點頭。
想來確實有些愧疚,他與三弟關係好,遠超於同胞的二弟,難免事事考慮他些,對他家孩子亦然。
他不想被人說他這個當家的苛待庶弟。
素日他與大奶奶和佳姐並不親近,雖不甚和美,但也不至於僵持到如今這個程度。是以現下有些急了。
令窈非常乾脆地列出一長串單子,全是令佳喜歡的,還有一些是大奶奶喜歡的。
大老爺有悔改之意,此時緩和他們的關係,有利無害。再怎麼樣,阿姊終歸對這個父親還是有所期望的。
大老爺甚是高興,連帶著對令窈說話的語氣都不一樣了,當即便讓人去準備東西。
令窈在府裡慢悠悠地逛,一點點地想自己以後的事,愁呀。
初夏的日頭並不曬人,照在身上暖暖的。偶爾有幾個婢子路過,是各房裡頭伺候少爺姑娘的大丫頭們,捧著家學裡脩敬用的紅帶頭,說說笑笑,到了她跟前問聲安。
各房都開始準備了,念書是大事。
令窈閒得乏悶,不知不覺便走到度月軒前的穿雲門。
鄭嘉和就住這裡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