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安城門口,熱鬨非凡。
圍觀的人將道路堵得水泄不通, 此番盛景, 也就隻有去年皇帝賞賜令窈生辰禮的陣仗可比。
自從鄭大老爺得了穆大老爺的準話, 欣喜雀躍, 本來打算隱瞞,沒忍住, 與同僚聊話時提了一嘴,不久後整個臨安城全都知道, 穆家的嫡長孫即將到鄭家家學念書。
“真是那個幽州穆家嗎?”
“除了他家, 誰家還有這般氣派?”
“看來鄭家總算熬出頭了,能攀上他家, 不比家中出十個郡主還要得意?”
眾人皆知, 皇權雖重,然而受製於各大世家。
世家以穆家為首,百年前孟家做皇帝時,他家便是權臣之家,即便如今改朝換代, 他家地位依舊固若金湯。
有人笑道:“聽說這位穆家小少爺在幽州時, 人稱鬼見愁,同鄭家小郡主有的一比。”
“欸,鄭家小郡主臨安城一霸的位子是不是得拱手讓人了?”
“那可未必,一個皇家貴女,一個權臣之子,兩虎相爭, 誰勝誰敗,還真說不好。”
“鄭家迎一尊佛供著還不夠,又迎一尊,看來以後臨安城更熱鬨咯。”
眾人議論紛紛,鄭家大老爺無意聽到幾句,心中滋味複雜,想要說幾句,抿抿嘴又將話咽回去。
懶得跟他們計較。
他就是想攀穆家怎麼了。天底下誰家不想同穆家有往來?
有誌者事竟成,能攀上穆家,是他的本事。
正午當頭,穆家的隨從隊伍一分為二,先行一隊開路。穆家侍從報信:“公子已至三裡之外的涼亭,稍後便到。”
鄭大老爺命人打賞,喚來管家,問:“卿卿怎麼還不來?她雖是郡主,但客人自遠方來,她身為主人家,總該出府迎接。”
管家麵色為難,說:“四姑娘說,她身體不適,就不來了。”
鄭大老爺皺眉。
管家立刻說:“老夫人托我帶話給老爺,說是家中貴客雖好,但到底是外人,不及四姑娘是至親。”
鄭大老爺看向不遠處停著的四角鎏金大馬車。老夫人就在馬車裡休憩。
為了彰顯鄭家對穆家的重視,老夫人也來了。本不用來,是他到跟前請,老夫人便應下了。鄭大老爺心中有愧,不敢再多做要求。
不多時,人群一陣聳動,“來了。”
鄭大老爺伸長脖子朝前看。
浩浩蕩蕩的車馬隊伍朝城門口而來,氣勢磅礴,兩列穆家侍從腰間帶刀,肅殺冷寒。最前方一個紅袍少年,揚鞭馭馬,漂亮俊朗的麵龐,滿透春風得意,尤其是一雙眼睛,黑曜石似的,又亮又閃。
見者無不驚豔。
鄭大老爺愣愣地看了會,下意識回眸掃視自家幾個侄子。
他們鄭家雖不及穆家百年富貴,但養出來的公子們,論相貌論氣質,各有春秋,並不比穆家嫡長孫遜色。
鄭大老爺心中寬慰,回過神,穆家小少爺已到跟前。
“辰良見過姨父。”少年謙和有禮,熱情四溢。
鄭大老爺受寵若驚,扶起抬手作揖的穆辰良,笑容滿麵:“都是自家人,何必客氣。”
穆辰良抬眸,視線滑至鄭大老爺身後的人。
一眼看過去,全是陌生臉孔。
鄭大老爺噓寒問暖:“從幽州至臨安,路途遙遠,辛苦——”不知該稱呼什麼才好。
穆辰良:“姨父喚我二小郎就好,我雖是父親唯一的兒子,但在我出生之前,家中有過一個早夭的哥哥,算起來我排第二。”
為顯親近,鄭大老爺吩咐管家:“記得叮囑下麵的人,往後這便是府裡的二少爺了。”
城門口擁擠,鄭家舉家迎客,時刻謹記禮數,再如何熱情,也得回了府再獻殷勤。鄭大老爺不願在外久呆,沒說幾句話,牽了馬來,騎馬回程。
鄭家的隊伍加上穆家的隊伍齊發並進,整個臨安城的人都盯著馬背上的紅袍少年。萬眾矚目的穆家嫡長孫,比傳聞中更要矜貴英俊,雖年輕麵龐略顯青澀,但卻絲毫不減英姿勃發之態。
從前那些世家子弟算什麼,這才是名副其實的貴公子。
眾人目光幾乎將穆辰良看穿,穆辰良自己渾然不覺。他高騎馬背,星眸朗目,眸底皆是期盼。
方才匆匆一瞥,來不及看清楚。鄭家的幾位姑娘坐在馬車裡,此刻就在他身後不遠處。
她肯定也來接他了,隻可惜要回到鄭府才能見禮。
待會見麵,也不知道她能不能認出他?
穆辰良悄悄往後快速探一眼,身後盛載鄭家姑娘們的馬車帷簾露出一條縫,有人也在看他。
帷簾後,鄭家幾個姊妹擠作一團,紛紛往外窺,鄭令清猛地喊:“不好,他發現了!”
幾個人立即坐回去。
唯一沒有湊熱鬨的鄭令佳無奈道:“他又不是洪水猛獸,瞧你們一個個驚的,若要看,大大方方掀了帷簾看便是,無需偷偷摸摸。”
鄭令清紅著臉說:“阿姊,他可是穆辰良,不是隨便什麼小少爺。”她趴回帷簾邊,從縫隙看出去,穆辰良沒再回頭,騎馬緩行,目不斜視。
“我前陣子聽彆人說,穆家少爺凶得很,誰都不敢惹他。”鄭令玉輕掰鄭令清的肩膀,“五妹妹,這話好像還是你說的?”
鄭令清:“我讓我娘打聽的消息,並不一定是真的。”她想起什麼,從袖中取出一副小像,悶悶不樂:“這也是我娘讓人買回來的。”
眾人湊過去看。
畫上一個少年郎,寫著穆辰良三字,相貌卻不符合。
鄭令佳笑道:“他若是知道自己被畫成這樣,定要找畫師算賬。”
鄭令玉和鄭令婉湊過去看,笑出聲。鄭令婉拿了畫像在手邊,道:“其實畫中人也不差,隻是難以與真正的穆少爺比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