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厚默聲。
宋仲再接再厲,像是抓住天大的把柄,將自己的猜想公之於眾:“梁大相公府裡住的那位小娘子,不會就是宸陽郡主吧?”
群臣嘩聲。
皇帝看向梁厚,問:“梁愛卿?”
梁厚款款出列:“回陛下,郡主入汴梁後,落腳梁府的事是真。”
令窈使勁給梁厚使眼色,無奈他就是不看她。
這個死腦筋,他不承認不就行了嗎,話拋出來了,定要被有心人利用。
果不其然,宋仲得了話,立馬就說:“梁大相公身為此次考學的主考官,府裡住了位考生,這位考生偏偏還考上了榜首,這其中的利害關係,大家心知肚明。”
梁厚抬眸,正氣凜然:“宋侍郎懷疑我徇私舞弊?”
宋仲有些怕梁厚。不是畏懼的怕,而是敬畏的怕。
“徇私舞弊四個字,是你說的,不是我說的。”
梁厚出了名的硬骨頭,人稱汴梁鬼見愁,無論是為官還是做人,皆是一身錚錚鐵骨。若不是剛才一時心急,宋仲也不想招惹梁厚,此刻已是騎虎難下,隻得硬撐。
梁厚問:“宋相公可有證據?”
宋仲:“現在沒有,但查過之後,興許就有了。”
“若是查過之後依然找不出證據呢?”
“找不出證據,說明梁大相公是清白的,是好事。”
“為你一句清白,同時耽誤兩個人的名聲與前途,憑什麼?”梁厚聲音陡然淩厲。
宋仲噎住,顫顫巍巍道:“自然是為了天下考生的公平公正。”
“好一個公平公正。”梁厚取下頭上長翅帽,伏在皇帝麵前,聲音響亮,字字鏗鏘:“既然宋相公認定此次榜首名不正言不順,那麼臣願與宋相公一起,辭官待任,接受督院的調查,此次考學若有任何不公之處,臣會承擔所有罪責。”
宋仲一愣,沒想到梁厚會動真格,慌忙道:“辭官待任?梁大相公莫要說笑。”
梁厚:“怎會是說笑?若查出我徇私舞弊,即便陛下饒我死罪,我也不會苟活,屆時定會在宋相公府門前一頭撞死,以還天下考生公平公正。”
宋仲額頭冒出汗珠,不知該如何接話。
梁厚:“難道宋相公為了心中道義,連辭官任待都不肯嗎?我朝法例,無證據問責者,需脫袍褪帽,宋相公何時開始脫下這一身官袍?”
梁厚雖然死板,但口才卻好得很,打遍朝堂無敵手,無人能辯得過他。平時他輕易不張嘴,辯話的詭術皆用在勸誡皇帝身上,今天他張了嘴,眾人莫名有些激動,等著看宋仲笑話。
徇私舞弊的罪名安誰頭上不好,偏偏要安梁厚頭上,這不是伸出臉找打嗎?
宋仲撐不下去了,眼見梁厚就要解衣襟,連忙撲過去阻攔:“梁大相公,使不得!”
梁厚:“有什麼使不得的?宋相公不是疑心我徇私舞弊嗎?”
宋仲心中叫苦迭生:“是我的錯,都是我的錯!是我說錯話,梁大相公莫要放在心上。”
“那不行,必須得查。”
宋仲急得團團轉,不想將事情鬨大,隻得向皇帝求救:“陛下,你勸勸梁大相公。”
皇帝:“宋愛卿不是疑心卿卿榜首之位名不正言不順嗎?朕是卿卿的舅舅,朕若是勸了梁大相公,豈不是寒了宋愛卿的心?”
宋仲臉上青一陣白一陣,轉身向令窈賠罪:“郡主,不,鄭大學士,今日之事,望您海涵。”
令窈看戲看得高興,要不是宋仲來這麼一出,她哪知道原來梁厚耍無賴的本事如此厲害,梁厚和舅舅一唱一和,嚇得宋仲一愣一愣的,誰還敢平白無故質疑她?
今日的受封禮,有趣極了。
她心中竊喜,麵上端得正經,收住嘴角的偷笑,假模假樣拿出寬容待人的氣派:“宋相公客氣。”
宋仲鬆口氣,去扶梁厚:“梁大相公,起來罷。”
梁厚就著宋仲的攙扶起身,重新戴好長翅帽,宋仲心頭石頭剛放下,聽得梁厚道:“臣有本要奏!”
“梁愛卿請講。”
梁厚從袖中拿出奏本:“臣要彈劾禮部侍郎宋仲宋相公,貪贓枉法,收受賄賂,臣已收集好人證物證,此為物證,請陛下過目!”
宋仲傻眼了。
早朝之後,令窈頂著受封後的大學士身份,準備去昭陽殿見皇帝。皇帝已命人來傳她。
令窈拽了梁厚一起去。
去的路上,令窈笑問:“看不出來,原來光風霽月的梁太師也會公報私仇。”
梁厚麵容肅正:“笑話。我本就要彈劾他,早晚的事,算不得公報私仇。”
“可你今日特意備好了折子,說明你早就猜到他會為難我,你是為了護我,所以才選在今天彈劾他。”
梁厚雙手背在身後,沒有回應她的話:“走快些,陛下還在等你。”,找書加書可加qq群95286855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