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道:“準備一下,有要事交給你。”
山陽懵懵問:“什麼要事?”
孟鐸轉身離去:“入夜你便知道了。”
廣陵。
沒日沒夜的趕路令人筋疲力儘,汴梁的護衛隊紮營西北軍駐守的領地,令窈一入帳篷,倒頭就睡。
臨時搭的小榻剛好夠她一人躺,鄭嘉和坐在杌子上,同她聊話:“這幾日辛苦卿卿了。”
令窈打個哈欠,挪了挪腦袋,主動將臉遞到鄭嘉和掌心,半枕著他的手,任由他的指尖摩挲側頰,她閉著眼說:“身體上的辛苦不算辛苦,心裡的辛苦才是真辛苦。”
“卿卿心裡有擔憂的事?”
令窈點點頭,誠實回答:“怕輸。”
“怎會輸?”鄭嘉和寬慰她:“卿卿絕不會輸,隻要卿卿想贏,就一定會贏。”
“哥哥說得對。”令窈也不糾結了,闔眼笑起來,豪言壯語:“待我睡醒,養足精神,殺他個片甲不留!”
說完話沒過多久,她沉沉睡去。
鄭嘉和守在榻前,眸光溫柔似水,靜靜地撫著她的烏絲。
天色黑不見底。
軍隊裡打更的小兵已巡過三回。
鄭嘉和若有所思往帳簾的方向看了看,起身吹滅帳內燭光,往用來換衣沐浴的屏風後走去。
寂靜的夜幕中,有兩道身影如鬼魅般躥過。
這兩道身影躲過重重守衛,直奔主將大營而去。
今夜的主將大營並未設防。
兩道黑影在帳簾前慢下來,遲疑半晌,最終還是選擇往裡而去。
榻上躺著一人。
空氣裡是少女香甜的氣息,她慣用的香包,行軍打仗也要帶在身上。
帳內沒有蠟燭,隻有從簾隙中泄入的朦朧月光。
她閉著眼,睡得昏昏沉沉,不知做了什麼好夢,唇角揚起弧度,淺淺笑渦天真美好,嘴裡囁嚅,說著夢話。
孟鐸湊近了聽,才聽見她嘴裡說的是什麼。
她在喊:“殺啊——”
大概夢中戰況激烈,光喊還不夠,她還張牙舞爪,身上錦被全都蹬開。
孟鐸輕手輕腳替她掖好被角,在榻邊坐下。
山陽激動地伸長脖子瞧了瞧,瞧了好幾眼,看夠了,才悄聲提醒孟鐸:“先生,帳內還有其他人。”
孟鐸並不意外,淡然處之:“我知道。”
山陽執劍就要殺向屏風後的人。
孟鐸:“山陽,不得無禮,退下。”
山陽愣了愣,隻得往外去,“我在外麵望風,先生一切小心。”
山陽走後,孟鐸出聲:“二公子,出來罷。”
鄭嘉和款步而出:“孟先生好膽識,明知有詐也敢邁進帳裡。”
“並非是我好膽識,而是二公子為人光明磊落,斷不會做出卑鄙之事,所以即便孟某有所察覺今夜守衛鬆散,也敢繼續前來。”
鄭嘉和單手負背站在黑暗裡,冷冷睨去:“你是叛軍之首,難道不怕我現在命人擒了你?”
“你不會。”
“你怎知我不會?”
“因為你不屑。”孟鐸迎著鄭嘉和的視線望過去,“你要勝我,隻會是在戰場上勝。你和我一樣,即便再怎麼想占據一件東西,也會克製自己,因為你要贏得堂堂正正,無愧於心。”
鄭嘉和身形微滯,沉了臉,走近幾步:“收起你袖子裡的迷香,我已哄她喝下安神湯,一時半會她醒不來。”
孟鐸袖中動作停住,“那就好,迷香用多了傷身,幸好二公子思慮周全。”
鄭嘉和點燃蠟燭。
暖黃的燭光照亮他冷寒的臉,人前端方溫潤的鄭二郎全然不見,眸底隻剩猛獸對捕獵者的敵意。
風聲鶴唳,草木皆兵。
“你可知我為何在此候你?”
孟鐸看向榻上沉睡的少女,緩緩伸出手撫上她的麵龐:“自然是為了她。你有話要交待我,此話隻能當麵告訴我,所以你才在這裡等我。”
鄭嘉和不喜他觸碰令窈,正要上前阻攔,孟鐸已將手收回,端正挺坐,靜候他的警告。
鄭嘉和一字一字:“你做你的孟氏主君,無人能夠擋你,就隻一點,我必須提醒你,當初你既選擇假死,就請你藏好自己從前的身份,不要露出馬腳,更不要讓她發現。”
孟鐸低垂眼睫,緊盯榻上的令窈,語氣平緩,沒有遮掩:“她遲早會發現我的身份。”
“在她發現之前,我會儘全力先殺了你。”鄭嘉和手裡一把匕首抵上孟鐸脖頸,慢聲道:“劃破你這張臉,然後再將你五馬分屍,一塊塊丟進深山,即便她有所懷疑,到時候也隻能死無對證。”
孟鐸從容不迫推開鄭嘉和的匕首,絲毫沒有被他的話所駭:“你怕她傷心,我何嘗不怕她傷心?這些話,不必你來告訴我,我自己心裡有數。”
鄭嘉和拿開匕首,像是聽到什麼天大的笑話,冷嗤:“你莫要告訴我,你真心在意她?孟鐸,你根本沒有心,何必裝出這副樣子唬人,今夜你就不該來。”
榻上的少女翻了翻身。
兩人皆是一嚇。
劍拔弩張的氛圍就此凝住,兩人默契屏住呼吸。
待她重新說起夢話,寂靜才被打破。
孟鐸與鄭嘉和四目相對。
他薄唇輕啟,答:“思念故人,怎能不來?”,找書加書可加qq群95286855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