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後半夜風急雨驟。
黑沉沉的天地間,一大片水霧飄蕩。狂風卷著暴雨,像無數條鞭子,狠命地往紫禁城的地磚上抽
待得到了破曉時分,雨勢才算減緩了下來。
乾西五所值守的太監睡得出奇的沉濃。
很多年以後,偶爾有好奇的小太監追問他當年這件事,他也隻是咳喘著哀歎道:“那一夜的雨下得委實是大!就像老天爺在哭一般,我什麼都聽不見哪……”
誰也不知道,這一夜,他腦袋旁的素色圓枕頭下,壓著一隻小小的金錠子,錠子上染著一縷若有若無的蘭花馨香。
這一晚,他的夢也很香甜夢裡,老家的親人們有了良田大宅,衣暖食足。
第二日,坤寧宮。
“夜裡風雨大,值守的奴才昨晚睡得太死,愣是沒聽見動靜,……等到發覺,找人抱下來的時候,說是從頭到腳都已經發硬了,一隻眼睛還翻著,怪……怪嚇人的。”
小太監跪在烏拉那拉氏麵前,一臉駭色地道。
華容正在伺候著皇後梳頭。
她手裡握著烏拉那拉氏烏黑脂滑的長發,一瞥眼,見一抹銀輝一閃,立即手腕一翻,將那根白發藏進了厚厚的發髻裡。
隨後,她細細地將發髻梳好,末了,彆上了一朵淡銀色綴碧玉的牡丹發簪,擋住了發尾的結頭。
烏拉那拉氏眸子一眯,從鏡子裡已經瞥見了華容的動作,眉頭一皺,抬手道:“遮掩甚麼?下次見著了,拔了便是。”
她歎了口氣,用帕子撣了撣胸襟前的胭脂餘粉,這才問道:“皇上在養心殿嗎?”
那小太監一怔,隨即連聲道:“回皇後娘娘的話,在、在!皇上在養心殿呢!”
烏拉那拉氏站起身,不緊不慢道:“走罷,去養心殿。”
風輿在養心殿前停下。
眾人簇擁著皇後下了鳳輿。
烏拉那拉氏扶著華容的手走上台階,迎麵正好見著裕妃出來。
裕妃一抬頭,也見著了皇後,上前就來請安。
待得裕妃抬起身來,烏拉拉氏滿麵悲戚,哀聲歎道:“翊坤宮也是個想不開的!那日鬨成那般情狀、皇上都網開了一麵。本宮將她安置在乾西五所,就是怕她在宮中熱鬨處,反而觸景傷情。想著乾西五所是個清幽的地兒,靜靜心也好……誰知這才幾日的光景,便出了這樣的事!”
裕妃恭謹道:“皇後娘娘慈心,可惜年氏是無福消受了,人既走了,皇後娘娘也彆太憂傷需知憂能傷身,娘娘還是得以鳳體安康為要。”
皇後用帕子印了印眼下的粉痕,絮絮道:“本宮也知道,隻是止不住的感歎!唉,畢竟是打潛邸時候過來,這麼多年抬頭不見低頭見的姐妹!這好好的人,說沒就沒了……”
裕妃再不多說什麼,隻是寬聲勸慰,又讓華容好好扶著皇後。
待得進了養心殿,宮人撩起簾子,進去稟了。
烏拉那拉氏端起身子,理了理衣領,端肅了神色,這才進了暖閣內。
胤背對著她,站在窗前,旁邊的九龍鎏金爐裡,煙氣繚繞。
皇帝站在這一堆煙氣中,眉目都是模糊的。
他身子右後側的桌案上,是一對琉璃百鳥朝鳳花瓶花團錦簇,歡歡喜喜的圖案。
他平日裡好素雅,烏拉那拉氏見多了皇帝這裡素色的物飾,乍然見到這花瓶,便是一怔。隨即才屈膝道:“臣妾給皇上請安,皇上萬福金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