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
沉悶砸桌聲在書房內響起,橋父臉頰抽動,咬著牙怒道:“應對之計?哪有什麼應對之計!不孝女故意趁今日闔府上下疏於防備之時逃走,擺明了是想讓我橋家惹怒君上滿門覆滅!”
他含怒聲音落下,書房內霎時靜落針可聞。
令人心悸沉默沒持續多久,橋雀便慢悠悠開口:“我有一計,隻是與禮數不合,恐爹娘不喜。”
橋父橋母一怔,急忙詢問:“什麼辦法?”
橋雀微微一笑,聲音不徐不疾,溫潤如玉:“妹妹常年待在府中不見外人,我與她生相似,可以穿羅裙扮做她上花轎。”
橋父虎目一瞪,正要喝止,橋雀又溫溫柔柔道:“江南離京城甚遠,返程會行至水路,屆時我裝作落水從船上逃離,公公急著回京,久尋不到屍跡,自然隻能匆匆離去。”
他一番話說得謹慎細致,清越嗓音如悅耳清泉,洗滌了橋父橋母心中焦慮與急躁。
眼見著他們沒再製止,卻又一時半會下不了決定。
橋雀施施然添了把火:“左右難逃一死,不試試話,和息委實心有不甘。”
橋父身體一震,目光落在他身上,這才後知後覺想起——他還未至弱冠之年。
縱使行事穩重心有城府。
到底還是個身姿纖細、對死亡心生怯意少年郎啊。
思及此處,橋父心頭一陣絞痛,最終閉了閉嘴,頹然輕歎:“返京路上......你多加小心。”
橋雀低低嗯了聲。
一轉身。
【耶!】
係統:【......你耶什麼?】
橋雀出了書房,輕快避過侍女往女主房間走:【你沒聽到嗎?我成功混到了入宮資格!】
係統愣了愣:【等等,你不是要半途從水路逃走嗎?】
橋雀眨眨眼,又眨眨眼,隨後由衷道:【你怕不是傻吧,我忽悠他們話你也信?真從水路逃走,我還怎麼進宮去找大魔王?】
係統頓時呆住。
呆滯像是被人卡了bug。
橋雀樂不可支推門進屋:【行了,你還是閉麥吧,午時一過花轎就要上門,我得趕緊琢磨一下古代裙子怎麼穿。】
他關緊房門,翻找了幾件嶄新衣裙出來,笨手笨腳嘗試了半天才穿好。輪到化妝時,他對著梳妝台上精致珠玉發簪徹底傻了眼,最後還是係統看不過去、默默擼袖子上陣替他細細描眉。
辛辛苦苦敷完粉後,兩人齊齊鬆了口氣。
沒等他們再看看有什麼遺漏,門外忽而響起敲門聲,侍女開口道:“大姑娘,迎親花轎已經到門口了。”
橋雀清了清嗓子,柔柔應了聲,繼而胡亂抓起麵紗戴上。
打開門後,他不動聲色提了提裙擺,蓮步輕移往外走。
行至府門前,橋父與他對視一眼,抬手拍了拍他肩膀,千言萬語彙成一句話:“此行路途遙遠,一路平安。”
橋雀乖乖點頭。
一旁公公身穿官服,看向他時不由被他攝人容色所惑,直到橋父輕咳兩聲,他才急忙彆開目光不敢再多看,弓著腰笑道:“小主,這邊請。”
橋雀頷首,婷婷嫋嫋上了花轎。
等簾幕放下,沒人關注他後,他頓時吐了口氣,把麵紗吹得飄起。
轎外奏著敲鑼打鼓聲音,接引太監向下一家走去。
他從空間裡摘了個紅彤彤蘋果,歡快啃了起來。
搖搖晃晃行了三天,他們換了水路繼續前行。
橋雀趁著這個功夫整理了一下原主記憶。
或許是生在古代緣故,原主基本沒怎麼出過遠門,平日裡不是在夫子那刻苦鑽研四書五經,便是回家溫習策論,唯一一次千裡迢迢趕上京城,還是前不久參加殿試時候——在劇情裡,女主也是這個時間段穿過來。
彼時橋姝已經通過選秀,正在家中等待公公接引。
穿過來女主無法忍受自己和無數女人共用一個爛黃瓜,又與剛認識不久秀才兩情相悅,便在公公上門當天偷偷溜走,和秀才去了鄉下老家。
兩人甜甜蜜蜜了一段時間,直到橋家被滿門抄斬消息傳來,女主幡然醒悟、現代平等之魂熊熊燃燒,二話不說撇下秀才進宮,以宮女身份一路扶搖直上,這才手刃殘暴昏君,報了橋家覆滅之仇。
就挺搞笑。
橋家打出GG到底是誰錯啊?
這特麼不都怪你不負責任瞎幾把亂跑嗎!
最最神奇是,女主在結局拋下了深情秀才,選擇和大權在握九千歲牽手。
就你.媽離譜。
橋雀盯著劇情看了半天,到底沒忍住發出靈魂詢問:【太監也能找對象?】
係統冷靜道:【你上次問過我類似問題。】
橋雀迷茫:【有嗎?什麼問題?】
係統:【‘女孩子也能在上麵?’】
橋雀:【......】
哦。
懂了。
又是小玩具是吧。
橋雀木著臉關上劇情。
嚶。
他臟了。
**
到達京城時候,橋雀正在空間裡修煉。
換了個身體,他也就變回普通人,隻能重頭再來。
所幸空間內靈氣充足,潛心修煉不到半月,他就成功洗筋伐髓,正式步入了一轉。雖然五官外貌沒什麼變化,其他地方卻像是加了柔光濾鏡,普一下轎子,旁邊同事們紛紛往他身上瞅,緊張他差點同手同腳。
天邊日暮昏斜,禦道長且靜。
橋雀一行人跟著接引太監在紅牆內無聲行走,與一批批禁軍侍衛擦身而過,直到步入重簷宮苑時,他們才被挨個分配到專屬崗位。
橋雀所在地方叫‘文煙宮’,宮內分主殿與次殿,由於主殿裡沒人住,他在這宮內暫且可以猴子稱大王。
橋家並不顯赫,橋父隻是江南一個小知府,所以橋姝雖然過了選秀,品級卻不高,隻是庶六品美人,再加上還未侍寢緣故,宮女太監們向他行禮時,儘皆喊是:“拜見小主。”
橋雀嗯了聲,鎮定把人喊起。
他很少看宮鬥劇,對古代後宮常識可以說是一竅不通,這會麵色看著鎮定,實際上已然慌得一批,隻能硬著頭皮詢問道:“你們都擅長什麼?”
宮女與太監們一個個開口,低垂著頭做了遍自我介紹。
橋雀聽得左耳朵進右耳朵出,最後誠實挑了個最俏麗小姐姐:“秋多是吧?以後你就是文煙宮裡大宮女了。”
神色穩重秋多微微一怔,略帶詫異下意識抬了抬眼,對上橋雀含笑雙眸後,她一個晃神,再低頭時,臉頰悄然間升起紅暈,語氣不穩低低道:“是。”
時候不早。
橋雀一路顛簸,有點累了。
沐浴上床後,他難得睡了個好覺,第二天被秋多喚醒時,人還傻乎乎:“到飯點了?”
秋多頓了頓,心下好笑輕聲道:“是周才人來了,似是想邀您去禦花園賞花。”
橋雀懵住。
周才人有病病吧?
大早上五六點起床賞花???
活了這麼多年。
他還真從沒遇到過這種搭訕。
橋雀被勾起好奇心,打著嗬欠收拾著起床,決定看看這人到底是何居心。
——好家夥。
站在清晨微風中看了半小時花後,橋雀發現對方真是單純邀請他看花,期間還態度親昵、想摘花彆到他發上。
講道理。
他們這是第一次見麵吧?
後宮姐姐妹妹都這麼熱情嗎?
橋雀既懵逼又受寵若驚,走神發呆了好一會,才在秋多猛拽他衣袖時回神。
四周不知何時安靜下來,所有人大氣不敢喘,戰戰兢兢一聲不吭。
橋雀茫然抬頭,這才放心禦花園裡不知何時多了個身穿華服女子,正冷冷看著自己。
兩人四目相對,女子一聲冷笑:“本宮和你說話,你聽不見嗎?”
橋雀扭頭看了看周圍低垂腦袋人群,最後抬手指向自己,詫異道:“你和我說話了?說什麼了?能說一遍嗎?”
女子身邊侍女頓時嗬斥道:“大膽,雲妃娘娘在此,膽敢以下犯上!”
橋雀呆了呆,遲疑道:“那我道歉?對不起?”
侍女睜大眼,還想再說什麼時,雲妃冷笑出聲:“妹妹因何道歉?”
橋雀“呃......”
雲妃收起笑容,惱怒開口:“妹妹天姿國色,我於百花中見之心喜,特轉道趕來結交,沒想到妹妹卻這般傲慢,隻看著眼前人,連半點餘光也不願落到姐姐身上!”
橋雀呆滯:“啊?啊這......”
這話是不是哪裡有問題???
雲妃冷哼:“既然妹妹無心,那姐姐也不會強求,隻盼妹妹日後被皇上冷落時,莫來尋姐姐哭訴!”
傲氣小姐姐甩袖離去。
橋雀還一臉‘這都啥玩意啊’表情站在原地。
等雲妃軟轎走遠,周才人攥著手帕,粉麵含憂道:“橋妹妹,都怨我,若非我邀你出來賞花,你也不會因為美貌被雲妃嫉恨。”
橋雀神色微妙:“她那些話是嫉恨意思嗎?”
怎麼說跟誇人似。
“自然。”周才人柔聲道:“妹妹久居江南,怕是不知道雲妃秉性,她最是善妒,瞧著好看姑娘便出手糟蹋,若是有姑娘性格剛直不願屈服,雲妃便將其綠頭牌掛在最顯然地方,讓皇上夜夜去找她!”
橋雀聽得一頭霧水:“能見到皇上,難道不是好事嗎?”
周才人輕歎一聲,憐憫看他:“有些事,你親身經曆一遍便知道是好是壞了。雲妃愛使小性子,你明確拒絕了她示好,晚上必然會被皇上翻牌,眼下時日尚早,你且回宮小睡一會吧。”
橋雀:“......”
這都什麼亂七八糟邏輯。
橋雀摸不著頭腦回宮。
剛坐下,一杯茶還沒喝完,殿前太監便來宣讀聖旨,命他今晚侍寢。
很快就能看到大魔王,橋雀內心既高興又複雜,回身扭頭一看時,卻見秋多臉色煞白眼含憂愁看他。
橋雀頓了頓:“你這表情什麼意思?”
秋多欲言又止半天,起身將門窗關緊,輕聲道:“小主,奴婢先前在雲妃娘娘宮裡當過差,機緣巧合下知道一些秘辛。”
她抿了抿唇,聲音壓低:“聽聞皇上......不行。”
橋雀表情古怪:“既然不行,他還納妃乾嘛?”
秋多愁苦著臉:“因為皇上風流成性,最愛美人紅袖添香,宰相大人跪在殿前求他批改奏折,他絲毫不聽,九千歲為他獻上幾名貌美女子,他才勉勉強強在禦書房內呆了半個下午。”
“最重要是。”秋多動了動唇,眼中掠過驚悸:“凡是被皇上青睞女子,之後都會慘死!”
橋雀頓時眉頭一皺:“那些人做錯了什麼嗎?”
秋多搖頭:“都是些柔弱女子,能做錯什麼呢?”
橋雀揚眉:“那可不一定。”
劇情之中,大宦官獨攬大權,幾次三番想借宮女太監之手除掉殷朔、扶持其他傀儡上位。若是沒點手段與能力,殷朔也不可能抗住男主計謀手段,好端端活到現在。
與其聽信外界傳言,橋雀更願意相信自己認識大魔王。
——當然,是清醒狀態下,不是失了智。
午後。
橋雀沒事做小睡了一會。
等吃吃點心喝喝茶後,天邊夜色深濃,殿前點燃燈籠,一宮殿人都在惴惴不安等著皇上來臨。
或許是衍生這個世界太沒邏輯,橋雀發現宮內規矩並不嚴苛,皇帝寵幸後妃完全是隨心所欲自己跑來,而不是等著人像粽子似被送過去。
因為這個原因,橋雀意外淡定,在看到殷朔時,還看著對方愣了愣。
殷朔極為英俊,與俊秀林嘉北是完全不同風格。
雖然很好看,橋雀卻在這一刹那感到前所未有陌生,原先滿腹想要清算怒火與抱怨,更是慫噠噠想要退縮。
“夜裡風大,怎麼不多穿點衣裳?”殷朔唇邊含笑,目光在眼前少女身上停頓了片刻。
少女似乎是在畏懼他,怯生生又小幅度往後挪了挪腳步。
她身姿纖細修長,裹著對襟收腰綾羅裙,外披一層薄如清霧煙紗,在這靜謐夏夜裡,散發著出塵脫俗仙氣。
——就是相貌生不好,太昳麗綺豔。
兩者糅雜在一起,就像是盛放濃烈花上覆了淺淺霜霧,清極又豔極。
風聲低幽。
殿前燭火搖曳。
殷朔從失神中回神,斂眉彆開了目光,聲音依舊溫和:“進殿吧。”
橋雀眨眨眼,穩住心神乖乖點頭,從心決定先把算賬事情拋一邊,把大魔王魔力值降下來才是重點。
他琢磨著自己在上個世界經曆,腦袋稍稍一轉,便眼眸亮起,在殷朔坐下後積極道:“陛下,我給您倒杯茶。”
殷朔含笑點頭,一雙眼眸卻微微沉冷,不動聲色打量他動作,暗含探究。
橋雀毫無所覺,按部就班倒完茶後,抬手遞給殷朔。
殷朔沒瞧見他在暗中動手腳,正疑慮自己是否多心時,接過茶杯手陡然頓了頓。
給他遞茶少女並未在他接茶時收手,反而逾越了規矩,大膽......撓了撓他手背。
簡直放肆。
殷朔心漏跳了拍,收斂了笑容正欲訓斥,抬頭卻見眼前少女低垂著睫毛,白玉般臉頰如同擦了胭脂,嫣紅仿若熟透櫻桃。
真是奇怪。
勾引撩撥人是她,羞不敢抬頭也是她。
殷朔滿腔無言,既覺得荒謬又有些想笑。
到嘴斥責在唇齒間滾了滾,最終還是咽了下去。
他無聲吐了口氣,壓住內心莫名而起熱烈,重新變回笑吟吟輕佻模樣,意有所指道:“夜深了,愛妃,我們早些歇息吧?”
橋雀:“?”
等等。
你不是不行嗎?
橋雀疑惑看他,還沒來得及詢問,就被拽入了內殿。
空中浮動著熏香味道,橋雀猝不及防打了個噴嚏,再抬起頭時,便見殷朔坐在窗邊榻上,擺弄著棋盤低笑道:“愛妃,快來與朕好好嬉戲一番。”
橋雀:“......”
下個棋說這麼曖昧。
你果然不行。:,,,,找書加書可加qq群95286855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