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向愛惜自己的身體,與他絕不在安全期外做。多年來,他也一向尊重她。
他輕柔地拍了拍她繃得僵硬的肩背,安撫著。
骨節分明的手,推遞過來一杯水。
“感冒藥。”
她停止了吞吐,腰靠回他的辦公桌,晃晃悠悠的有些坐不穩。他扶穩了她,拖著杯子遞給她,看著她捧起杯子乖巧地喝水。
他輕撫著她脊背,怕她嗆到了一樣。
還不動聲色地望著她。那目光仿佛在說——我會監督你把藥吃下去。
冰涼的液體帶動著膠囊流竄入喉,緩解了嗓中乾澀疼痛的感覺。
她稍稍舒緩了,安分地坐好,喝完了,又靠回了他身上,喏喏地說:“我不喜歡吃藥,你知道的。你放心,我也不會給我們彼此添麻煩。”
“我知道。”
他伸手去探她額頭的溫度,指尖勾纏著她一縷發,順勢摸到了她後背一片略帶潮意的冰涼。
應該是感冒了生了汗。
他讓她坐在辦公椅裡,起身去沙發那邊,邊淡聲地安頓:“一次吃三粒。另一個也吃了,吃兩粒。”
說著,還回頭冷冷晃她一眼:“彆讓我發現你吐掉。”
“……”她看著他過去,輕輕哦了聲,隻得老實照做,按劑量把藥乖乖都吃了。
他打開沙發旁邊的一盞造型精致的立式小燈。
暖色的光灑下,是不同於他辦公室大燈那般冰冷的光澤。讓人感到溫暖。
他拎著沙發旁扔著的那雙鞋過來,正要半蹲下來給她穿,她突然蹦躂了一下,條件反射一樣跳下辦公椅,“不不、不用了——”
他剛屈下一瞬的膝蓋繃直了,站起來。眉心輕皺著,“怎麼了?”
“我、我可以自己穿。”她不習慣他這樣的好意,趕緊一腳勾過那鞋,兩腳伸入其中。穿好。
這雙鞋的鞋跟比她平時穿得要高一些,他辦公室的地毯很軟,她本就腳步虛浮,沒站穩,左右晃了一下。
他在一旁扶穩她。
心怦怦狂跳起來。
不禁想到了那會兒做的夢——好像是夢見第一次遇見他的場景。那時的他捧著她的臉,溫柔地為她擦眼淚。
她的心,的確是跳過的。
在夢裡都能感受到有多麼多麼喧囂。
不過後來得知了他是阮慈插足家庭的那個男人的兒子,他第一次的接近也是居心叵測後——
那種心跳的感覺,就一點點刻意被她抑製住了。
這麼多年來,在他麵前一向的不卑不亢與劍拔弩張,也讓她漸漸忘了,原來她曾也對他一見鐘情。
她站在原地不走了,似乎有些寸步難行。
“不合腳?”他瞥了她腳一眼,低聲問。
“啊……”她還沒說話,他直接像那會兒一樣,不由分說地將她攔腰打橫抱起,順手勾過桌上裝藥的那個小塑料袋。抱著她就出了辦公室的門。
她滿臉通紅。
乘他的私人電梯直達樓下。從五十幾層下來,她的心一點點下墜。
慢慢地,心也不跳了。
她推了推他,從他懷中下來,偎到他身旁去。他自然地攬過她肩。
“你為什麼過來?”她問,“你不是今晚有事兒嗎?”
“Jessie說你沒讓她送你,”他唇動了動,不大自然地說,“我忘了東西,在公司。”
“……”這樣嗎。
她抬頭,凝望他乾淨流暢的下頜線,用打量的視線描摹他深刻英俊的五官,還有他好看的眉眼。
不知不覺,就看了很久。
在他感受到她在偷看,向她投來目光時,她輕輕地垂下睫,掩住了眼底一閃而過的失落。
“累了?”他沉聲地問。
她輕輕點頭,靠在他身上,突然很想好好地睡個覺。
“累了就回家。”
*
酒會在沈京墨走後沒多久就散了。
本來今晚的主角就是他和江星窈,順帶著叫了幾個家族德高望重的長輩聚在一起,攢了這麼個局。
沈江兩家是世交,兩家的爺爺輩還是在解放年代一起扛過槍炮打過仗的,實打實的過命的交情,後來兩家還一起經商,風雨中互相扶持走了這麼多年。
從前長輩就想孫輩可以成一樁好姻緣。沈京墨與江星窈正值適婚年齡,還是一個大院兒裡一起長大的。如果能促成,那是最好不過的了。
可還沒切入正題,主角之一就離開了。大家隻得悻悻散了。
沈何晏和陸眠等人快走光了才從嬋宮出來。
在長輩麵前喝酒一直得捏著端著,陸眠的酒量高中那會兒就是出了名的嚇人,根本沒喝痛快,嚷嚷著要跟沈何晏再去找個地方,喝夠了再回家。
陸眠的哥哥陸聽白今晚不在,人在國外出差,怪不得這麼晚了陸眠敢散了這個局又去彆處喝。
如果陸聽白在,她定是沒這個膽子的。她從小就怕她哥。
想起來,江星窈曾也有個哥哥。如果有幸還活著,應該與沈京墨的年紀差不多一般大了。
沈何晏沒叫人過來接他。
為了那個武打片裡的男二號,他最近在瘋狂地健身,如果不小心讓經紀人知道了他大晚上去喝酒,肯定是會被罵的。
他也很重視這個角色。
圈內圈外都知道,宋璨導演的片子,彆說是男二號,就是個稍微要在鏡頭露個臉的男N號,也是彆人磕破頭都求不來的。
江星窈當初去試了個女N號宋璨都沒給她,還暗暗諷刺她之前那個注水的影後。
大家也都說的沒錯,如果沒有沈京墨,宋璨絕不會考慮到他。當時微博官宣了他出演男二,下麵也一群人懷疑他是帶資進組的關係戶。
隻是,今晚這種類似的話聽了太多,就變了味道。
看似是在恭喜他,實際是變相地諷刺他如果沒有沈京墨,必將一事無成。更何況,雖不明說,其實從小到大幾乎所有人都是這麼認為的。
他越想,心頭越不快,就決定與陸眠再找個地方喝兩杯。正好陸聽白不在,陸眠一個女孩子大晚上在外麵喝酒,總歸不讓人放心。
就是不知,陳旖旎怎麼樣了。
陸眠叫了司機過來接他們。
上了車,沈何晏打了電話過去還是關機,對陸眠說:“陸眠,你給陳旖旎打個電話。”
陸眠昏昏欲睡,聽他這麼說,怪異地問了句:“這麼晚打電話,用什麼理由?她應該跟你哥在一塊兒吧。”
“……”沈何晏臉登時黑了一層。
陸眠掩著嘴笑,拿出手機,說起話來舌頭都直了:“行——我幫你打,你不好意思問她嘛。”
打過去,還是關機。
“你看,關機啊——你操心她就去她家樓下看一眼,如果燈亮著就在家,燈沒亮——”
陸眠意味深長地停在這裡,忽然就不說話了。她人也有點兒醉醺醺的,在車內七歪八倒的,坐都坐不穩了。
沈何晏倒像是被提醒了,若有所思了一會兒,讓司機繞路從天鵝灣的高架上繞過去。
天鵝灣商圈眾多,高樓雲集。三層高架如深黑色的巨蟒虯盤交繞在一起,從下個路口下去可以直達S&R大樓前廣場。
沒開到目的地,沈何晏就喊停了。
遠見沈京墨擁著道纖細人影從大樓中出來,上了他那輛車牌和外形辨識度都極高的黑色邁巴赫。
穿過夜色,揚長而去。
陸眠一手支著有些昏沉的腦袋,順著沈何晏愣滯的目光望著那個漸行漸遠,逐漸與黑夜混為一體的黑色車屁股,淡笑著,吩咐司機開車。
*
陳旖旎靠在一邊的車窗上,無力地睜著眼,目光渙散開,看漆黑的夜色從窗外飛速地滑過。
車內靜得出奇。
沈京墨手上還有些工作,用平板電腦隨手回複著一封電郵。修長手指在屏幕上飛快地敲打。
有光從窗外掠過。
光點順著他線條流暢分明的下頜線蔓延向上,勾勒出他好看的唇鋒輪廓與高挺鼻梁。電腦瑩藍色的光映射在他鏡片上,他眉眼輪廓被掩藏得虛幻模糊。
她趴在一邊,靜靜地看著他。
回複完了,他疲憊地關了電腦,抬起手,想揉一揉眉心和眼角。
忽然,一雙略帶熱意的手接近他。
她湊過來,替他小心地摘下了眼鏡。
他愣了一下,不戴眼鏡時,眸色都朦朧柔和了幾分。看著她,唇牽起,無聲地笑了笑,開始揉自己的眉心。
她人稍稍後仰,手握著他質感寒涼的眼鏡,放在胸前。頭枕上他腿麵,依偎在他懷裡,伸出胳膊,也抬手揉了揉他的太陽穴。
但隻揉了一會兒就不安分了。指尖沿著他下頜線滑下,撫摸他的喉結。
她透著倦意的眼挑起,由下而上凝望他,認真叫他一聲:“沈京墨。”
“嗯。”他闔著眼應。
“我想跟你上床。”
“……”
——驀地,車頭向前一聳。
開車的司機聽到這麼一句,不留神踩了腳刹車。
猝不及防的,她差點兒就依慣性沿著他腿麵滾下去,他立刻伸手攬住她,不悅地抬眼,從後視鏡與向後瞄的司機對視。
視線冰冷得嚇人。
司機吞了吞口水,默默地說了聲:“對不起……沈總。”然後重新發動車子,過了路口拐了個彎兒,直往白鷺灣而去。
她抬頭去看他,撚著他襯衫紐扣,繼續剛才那個話題:“好不好?”
他伸手探了探她額頭——沒那會兒那麼燙了。應該是吃了藥的結果。
任她這麼躺在她腿上,在下麵直勾勾地觀察他反應,他始終沒什麼神色,抬起頭,看向窗外。
再也沒話。
*
電梯門緩緩關閉時,整個人還是懵的。
吃了藥人更困倦,剛走到半路,她就那麼偎在他懷裡睡著了。朦朧中,聽見他用低沉嗓音對司機說了另一個地址。
她昏昏欲睡地睜開眼,窗外夜色在眼前徐徐鋪開,景象越來越熟悉。
才發現,是她家的方向。
而這會兒他們就這麼僵在一層,很久,誰也沒動作。
“幾樓?”
男人的聲音沉穩成熟,帶著微微沙啞,有一絲惑人的性感。
“……22。”
她頓了頓,整理了一下思緒。才伸手去按樓層。
這是她從兩個月前搬了公寓後他第一次去她家。那時他們分手中,房子是她自己買的,她也沒告訴他地址在哪,不知道他是怎麼知道的。
人一病,反射弧好像也慢了。
她還在出神,身後忽然貼過個柔和的氣息,混著淡淡縷縷的清雅男香。
他揚出手臂,越過她。
一截骨節分明的手腕兒從煙灰色西裝袖口竄出,淡青色的血管虯盤在他略顯瓷白的皮膚上。
修長食指晃在她眼前一瞬,按下了按鈕“22”。
按了樓層,沈京墨就站了回去。他靠在電梯牆上,手臂抱在胸前,沉沉合著眼。
他一身挺括的煙灰色西裝,紐扣未解,裹緊一線窄腰,整個人立在那裡,筆挺修長,氣勢清雅矜冷。
頭頂,暖橘色的光線掠過他鴉羽般的眼睫,落下一層淺淡的影。一道疲憊青痕。
他似是極困倦,像是睡著了。眉眼沉靜,沒了素來的疏離寡漠,輪廓柔和了不少。
半天誰也沒說話,是他忽然開口問她:“除了何晏,還有誰來過你家?”
“……”她怔了小半秒,倏然聽懂了。
他這話的意思應該是——“還有什麼男人來過你家。”他好像很在意沈何晏或者彆的什麼人知道她家密碼的事。
她靠在一旁,無力地笑了笑,沒說話。
他緩緩睜開眼,一雙幽沉眼眸凝視她,也笑。笑聲深沉低啞,透出掩不住的愉悅,一字一頓卻都是寒意:“告訴我。”
“……我今晚很累。沈京墨,我不想跟你吵架。”
“很累嗎?”他笑著凝視她, “累的時候,你跟彆的男人也會說‘我想跟你上床’這種話嗎?嗯?”
她就是那會兒看著他,不由自主地說了那麼一句,而且她今晚真的沒勁兒跟他折騰了,“誰不想跟好看的男人上床啊……但是我今天真的好累……”
他沒等她說完,忽然就靠近她。抬手,沾著涼意的指腹溫柔地撫了撫她額角,感歎了句:“真燙。”
她收了聲,眨了眨眼,怔然看著他。
“是病了,才這麼累麼?”他自動略過了她那句話,沒什麼情緒地笑著問。
“嗯……”她蹙了下眉頭。不知怎麼,總覺得他這是假溫柔。
這個男人今晚到現在都意外的溫柔——他平時對誰也都是這幅溫和斯文的模樣,那會兒喂她吃藥時也還算溫柔。
可他骨子裡的強勢和冷硬,卻無法掩飾。
這會兒倒是像想跟她算賬一樣。
他眉眼溫和,朝她笑,又一次切入正題,“你要什麼,不是說一聲我就給你?也開口隨便管彆人要嗎?”
她有點害怕地後退一步,沒退開,被他攬著腰直接拉過去。
他低頭凝視她,眼神一點點幽深冰冷,“看來,是我給你慣壞了,是不是?隨隨便便開口,什麼話都可以對彆人說。”
“……”
那種如臨大敵的感覺才從心底躍起,22層到了。
叮咚一聲響,他的唇應聲落了下來,一手輕扯住她腦後的發,迫使她仰頭回應。力氣很大,將她推抵在電梯牆上。
電梯門又一次關上,他還在癡纏地吻她。比起那會兒在他辦公室裡,此時毫無試探之意,寸寸都在進攻,發泄著無名火。
她旗袍衩開得恰到好處,他順勢托起她在電梯牆中部欄杆上,她被吻得喘不上氣,一時有些意亂神迷。
電梯不知何時又落到了某個樓層。
門“叮咚——”一開,外麵的人瞧見電梯裡抱擁纏吻的男女,尖叫一聲就躲開了。
他還在吻她。
彼此糾纏,互相推撞著,最後撞到閃著一串兒紅藍光的電梯按鈕上。大大小小的樓層幾乎都被按了一遍。
當然,沒忘了按她家所在的“22層”。
不知又停了幾次。隻覺得電梯上上下下,停停走走。
彼此來來回回,沉沉浮浮。
最後他停下,金絲邊眼鏡下,眸光被頭頂的電梯頂燈晃得幾近破碎,染上一層朦朧。
他深喘著氣,輕勾起唇:“我問你,還有誰來過你家?你還跟誰說過這種話?”
一字一頓如同從嗓子眼兒裡硬生生地磨出來一樣。
“旎旎,是我慣壞你了嗎?嗯?慣得你什麼話都敢說,什麼人都敢放進你家?”
“是,都怪你。是你慣壞我了,”她整理了一下思緒,眯了眯眼,不自禁地扶住他肩將自己湊過去,“那我說我想要,你就給我嗎?”
“可以啊,”他也笑,捧住她的臉,指尖細細描摹她的眉眼,“但是,今晚就沒那麼容易了,知道嗎?”
他話音才落,電梯又停在22層。
這一次他反應很快,直接是撈著她出了電梯,氣勢霸道力道不小,她幾乎被他一路是被他按著到了家門口。
“寶貝,開門。”他笑著命令她,笑意卻絲毫不達眼底。
她的兩條胳膊被他按在門上,掙紮不能。稍微偏頭緩緩移眸,看到家門口那個方塊型的密碼鎖,忽然抬起頭,笑了笑:
“你不是說了麼,哪有那麼容易?你難道覺得,在我這兒也那麼容易嗎?”
他眉心還未攏起,她突然踮起腳,湊到他耳邊,一字一頓輕聲說,“所以,我才不告訴你,有本事你自己猜啊。”,找書加書可加qq群95286855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