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是遞過去電話:“陳總監,沈總讓你接電話。”
今天第二次沈京墨讓人遞電話給她。
陳旖旎看著遞過來的手機,側開頭,心底沒好氣地笑了一聲。她差不多都能想到他準備如何說她不知好歹了。
她拿過來,冷瞥了眼那個一臉看好戲表情的策劃組長,接上電話。
鎮定又冷淡地“喂”了一聲。
“聽起來精神很不錯,”沈京墨端過助理遞來的咖啡,低笑了一聲,溫和地問,“藥吃了嗎?”
“……”陳旖旎臉色一變。
沒等一會議室好幾雙眼睛投來看她好戲的目光,心抖了抖,想都沒想就掛了電話。
媽的。
“……”
對麵連聲氣都沒喘電話就斷了,沈京墨還愣了一下,摘下手機。
的確是掛掉了。
他低垂著眼,等屏幕完全黑沉下去,才把手機放到一邊。
過了會兒,策劃總監又打過來:“那個,沈總……”
“LAMOUR的事都去問她,不用請示我。”
他冷淡地說,而後掛掉。
*
隔了大半周,陳旖旎的感冒終於好了。
《LAMOUR》創刊號的籌備工作接近尾聲,忙碌了三個多月,大家全都一副要解脫的樣子。
但她還沒完全閒下來。她還要和主辦方那邊一齊準備兩個月後LAMOUR的秋冬大秀。
這段時間兩邊倒,忙得暈頭轉向。
下午和溫烺去了趟港南國際時尚中心的展館。
這幾天她病了,溫烺都執意沒讓她過來,本以為應該落下了很多要做的工作,來了才發現其實並沒有她想象中的多,那邊也有專人負責,不到五點就忙完了。
她留到最後,從樓梯上上下下檢查過最後一遍,快六點多才準備離開。
還沒出場館就接到了沈京墨奶奶的電話。
接起前,她還很猶豫。
以為是阮慈又作了什麼妖,杜蘭芝讓她回去收拾爛攤子。以前這樣的事兒沒在少數,不過一般都是阮慈或者沈宅那邊的傭人打電話過來。
她也不會過去,都是直接掛掉。
杜蘭芝還是第一次打電話給她。
接起了,她警惕心剛提起的一瞬,杜蘭芝和藹的笑聲便飄揚入耳:“旎旎,打擾你了嗎?我想問問你今天有空過來家裡一趟嗎?奶奶好久沒見你了。”
陳旖旎稍安心了,但也沒完全放下警惕,她不直接說自己有空,而是輕笑著,疏離又禮貌地問:“奶奶,有什麼事嗎?”
杜蘭芝笑著解釋說,她下月有個朋友過生日,想請陳旖旎過去幫忙量個尺寸,做一件精致漂亮的旗袍當生日禮物送過去。
陳旖旎鬆了口氣。
答應下來的同時,不禁沉吟了一瞬。
她的姥姥若是還在世,應與杜蘭芝的年紀差不多大的。
旗袍店是太姥姥從民國開過來的,當年她姥姥還在世時,就常被這港上的上流社會名媛小姐們光顧。杜蘭芝是常客。
姥姥生病去世後,阮慈接手了旗袍店,心思不在經營上,就想著怎麼借機進入上流社會去接觸那些有錢的男人。
一來二去的,就傍上了沈京墨的爸爸沈嘉致。
小時候,最疼愛她的隻有姥姥。
陳旖旎靠在後座,望著飛速掠過的景色和漸漸黑沉的天空。
陷入沉思。
不由地細想起來,杜蘭芝剛好像是怕她不答應似的,殷切又溫和地邀請著她,就連“以前你姥姥給我做旗袍時”這種開頭的語句都用上了。
幾乎讓她有一瞬的錯覺。
——算了,錯覺罷了。
*
陳旖旎到沈宅時,杜蘭芝已用完晚餐了。
聽說阮慈和沈嘉致又跑哪兒度假去了,她也懶得去問。前幾天阮慈還給她打了個電話,她沒接到。估計阮慈又想炫耀一番。
杜蘭芝這些年身體狀況不算好,胃病最嚴重。據說是年輕時落下的病根兒。
沈京墨先前還在澳洲分公司那邊,有次老太太胃穿孔直接進了醫院,差點半條命都丟在了手術台上。
那之後他就給家裡請了營養師為杜蘭芝搭配健康餐食。一日三餐都精心準備,按時按點按量地照顧老人家用餐。
調理了這麼大半年,每次陳旖旎過來,都覺得杜蘭芝的氣色能比上一次來更好一些。聽說她現在還有練瑜伽的習慣,看起來毫無耄耋之態。
陳旖旎本以為家中還有彆人,一進門,卻隻見到了杜蘭芝和藹笑著向她走來。
上次見麵還是大半月前,杜蘭芝走過來迎上她,溫和微笑著:“旎旎,來了呀?工作忙嗎?”
“不是很忙。”陳旖旎不太習慣被這麼關心,有些局促地微笑了一下。
她脫下風衣外套,準備抱在懷裡往進走,杜蘭芝卻自然地接過了她的外套,遞給了一邊袖手了許久的傭人。
挽住了她臂彎。
她渾身一凜。
“外麵風大嗎?”杜蘭芝攜著她,向屋內走去,邊問。
一到這季節,海濱城市的風就開始儘情地肆虐。每天手機上大風黃色預警的消息能連著彈出好幾條。
氣溫不很低,但風刮起來,就冷得人遭不住,今天穿了件薄駝絨的風衣都覺得很冷。
陳旖旎斂低了眉眼,溫聲笑:“還好,助理開車送我來的。”
“你自己沒開車來嗎?”杜蘭芝走到客廳一角,順手擺弄了一下花瓶裡的插花,“我記得,你自己有車的吧?”
——有的,還是沈京墨去年買給她的保時捷。不過她基本沒怎麼開過。
杜蘭芝帶著循循試探。陳旖旎聽得出,隻淡淡微笑著:“我不太喜歡開車。”
“哦,這樣嗎——”
“嗯。”
杜蘭芝一沉吟,帶她來到寬敞空曠的客廳,站定在中央,朝她笑了笑,皺紋在眼角綻開,說:“你就照著我的尺寸量吧。”
陳旖旎剛抽出軟尺,聽杜蘭芝如此一說,愣了愣,“……可以嗎?”
“可以的,”杜蘭芝微笑著,“我們身材差不多的,個頭也相近,主要是我想準備個驚喜。學學你們年輕人嘛。”
陳旖旎低頭笑了笑,點頭:“那好吧。”
於是過來幫杜蘭芝量尺寸。
期間她還不放心地交代道:“花色什麼的,明天我用手機發給您吧,選好了告訴我就好,尺寸什麼的,不合適了到時候可以來找我改。”
“找你們LAMOUR定做一套應該很難吧?名氣越來越大了,我聽說兩個月後還有秀展吧?”
“沒那麼誇張,有時候需要預約。”
“我記起來了,上回星窈身上那件也是你做的麼?真漂亮。”
陳旖旎柔聲笑,將軟尺拉開,量了量她的臂寬。
一個躬身的瞬間,杜蘭芝溫和的聲音自頭頂砸下來。
“到時候星窈和京墨訂婚的話,你方便的話,也替我做一套吧,我也沾沾喜氣。”
陳旖旎手頓了頓,笑了下,不說話。
“星窈那件旗袍我看了,很漂亮,”杜蘭芝依然笑,自顧自地回憶起來,“想起來,我也很久沒找人給我做旗袍了。以前你姥姥還在時,我那一衣櫃的旗袍啊,都是她做的。隻不過我老了,又病了一場,人就跟縮了水似的,撐不起來了。”
陳旖旎量完了她的臂寬,在一旁記錄下來數字,輕聲說:“麻煩您轉過去一下。”
杜蘭芝轉身之時,還不忘循循觀察陳旖旎的表情。
陳旖旎卻一直是上次在餐桌上那般淡定優雅的模樣,神情如常,看不出什麼異色。輕抬著小巧的下巴,展開軟尺量著尺寸。
杜蘭芝心裡泛起疑惑,不禁在懷疑自己最近聽到的她還跟沈京墨在一起廝混的傳言是真還是假。
量到前側肩寬時,雙方有一瞬的對視。
陳旖旎眉間含笑,迎上杜蘭芝精明矍鑠的目光,溫聲地笑:“如果您想做,可以隨時聯係我。”
“真的麼?”
“嗯。”
她似乎,連那套做好的旗袍是要在沈京墨和江星窈的訂婚宴上穿的都不介意。
“如果江小姐喜歡,也可以找我。”她繼續說著,最後量好了胯寬,記錄下數字,抬頭朝杜蘭芝笑了笑,“奶奶,好了。”
杜蘭芝也笑,目光不乏古怪。
陳旖旎迎上杜蘭芝尖銳又審視的目光,微笑著準備作彆了:
“時候不早了,奶奶,我先走了。明天我把花色圖發給您。”
杜蘭芝送她到了門邊,“要不留下來待會兒吧?估計京墨一會兒也過來了,我叫了他過來。對了,你吃飯了嗎?一起坐下來吃個飯?”
陳旖旎如今也算是把杜蘭芝此次叫她過來的目的弄明白了,生怕她再給江星窈叫過來湊一桌鴻門宴,微笑著,禮貌回絕了:“就不打擾您了,我還有事。”
杜蘭芝便不再挽留。
還沒走出門,就跟剛進來的沈何晏撞了個滿懷。
沈何晏頂著一頭新染的頭發,才朝杜蘭芝興奮地叫了聲“奶奶”,就瞧到正欲離開的陳旖旎。
他愣在原地,朝她身後望了眼,卻沒看到沈京墨。
皺了皺眉問:“你怎麼在這兒?”
他記得她前幾天病的不輕,如今一看,臉色好像比那會兒好了些。
卻還不算特彆好。
總覺得她有些奇怪。
陳旖旎抿著唇,不大自然地朝他笑了下:“過來給奶奶幫了個忙,我先走了。”
沈何晏準備喊她留下,聲還沒出,沒留住。
她穿上風衣,頭也沒回就走了。
外麵風聲獵獵,天邊黑沉大半,遠處綴著三兩顆寂寥的星。
一道纖細的影逐漸與夜色融為一體。
沈何晏望了望她背影,沒等杜蘭芝責備他那一頭毛躁的彩色頭發是怎麼回事兒,開車就追了上去。,找書加書可加qq群95286855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