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掠奪
沈何晏沿著走廊找了很久才找到陳旖旎。
她踮著腳尖, 伏在露台的欄杆上,搖搖欲墜的。
底下是一片深黑色的湖麵, 人工造景, 四周假山環繞。一輪皎月懸在天邊,倒影被漣漪陣陣的水紋晃得破碎不堪。
沈何晏放緩了腳步, 正了下西裝, 踱步過去,“陳旖旎。”
她回頭時, 一縷柔軟的發勾住嬌俏小巧的臉頰, 月光下,眼中霧蒙蒙的, “怎麼了?”
沈何晏張了張唇, 第一反應就是道歉。
畢竟向堯是他拉過來的,還以為在這裡碰見了大學時的同學,他們湊一塊兒還能敘敘舊。
沒想到弄得這麼尷尬。
沈何晏走過來,站在她身邊。
涼風習習,站在這兒,一晚上悶在會場裡的浮躁之氣好像都被吹乾淨了。
他見她沒大礙, 鬆了口氣。
“向堯說話一直口無遮攔的,你彆放心上。”
“沒有。”
他還挺在意向堯問他們有沒有在交往的事,囁嚅了一下唇, “還有,他說那個我們……”
他緩緩轉頭,她也同時回頭, 在看著他。
視線交繞。
他心頭顫了顫。
她眼睛眨也不眨地直盯著他,眸色染上一層朦朧,唇角漾開了笑容。不知是不是有點兒醉了,臉頰還泛著紅,聲線卻是輕緩柔軟,“什麼?”
沈何晏的喉結不動聲色一滑,感覺嗓子發乾,視線凝在她飽滿鮮紅的唇上幾秒,
“我們要不要試試看?”
她訝異地睜了睜眼。
沈何晏有些無措地彆開頭,去盯著外麵某處,甚至緊張地握緊了露台欄杆,直到手心都微微生了汗,
“我高中剛認識你時就想問你這句話了,但那時大家都小……我們也不是很熟,太突兀了……後來,我也沒想到,你會跟我哥在一起。”
他頓了頓,“但這麼多年過來了,你自己也知道的,你和我哥沒可能的。”
他說著,又回頭去看她,“陳旖旎,你知道的,在機場等不來船的。”
——還是一艘,航線注定不會為你偏移的船。
她笑了一下,回頭看著遠處,側臉與語氣一樣沉靜,“我沒有等他。”
“那你為什麼不離開他?”
“誰說我離不開……”
她再轉頭時,最後一字的尾音被她吞噬掉。
“他。”
舌尖抵在了上顎,再沒落下來。
不遠,沈京墨與陸聽白踱步離開了宴會廳,兩人一前一後地經過了這一處前側長廊。
他們似乎是準備繞到外麵去抽根煙的。沈京墨正要側頭點煙的一瞬,向她和沈何晏投來了目光。
火苗從他手心躥起。
能看清,他眉心輕擰,臉色從一貫的倦漠淡然,變得陰鷙。
眼底仿佛也埋著一團幽暗的火。
她移開視線,看向沈何晏,又說一遍:“我沒有等他。”
“真的?”
“嗯。”不知是不是心虛,她低了低頭,“沒有等。”
沈何晏眸光動了動,半晌,試探著說:“那我們,試試看?”
她有些好笑地問:“怎麼試試看?”
剛說完,沈何晏突然捧住她的臉頰,向前一步,將她半個人按在了身後的露台欄杆上。
她向後趔趄了一下。
沈何晏擰緊了眉,凝視她。
第一次與她這樣親近,他緊張到手都在微微顫抖,捧著她的臉,幾欲開口,話都有些說不完整了,
“我們試試看……試試,在一起?”
她抬起頭。
餘光越過他肩,能瞥到不遠處佇立在門邊的那道身影。
看不清他臉上現在是什麼一副表情。但能感受到,他在看著他們。
“不是向堯說的那樣……不不,就是他說的那樣,哎,不是,”他有些語無倫次,感覺自己要越描越黑,“我的意思是——”
她向後扶了下欄杆,站穩了,這時候卻不知該如何反應。
“——跟彆的男人也試試交往,可以嗎?不是給誰當個沒名沒分的情人。”
沈何晏字字鏗鏘。
他溫柔地捧住她的臉,看著她,目光柔軟又謹慎——不像是沈京墨,他眼中難得流露出的溫柔,也常常是蓄滿了誌在必得的自私和占有——
仿佛她天生就該是他的。
——自大自私到令人討厭。
沈何晏小心翼翼地俯身,看著她的眼睛,一點點地靠近。能感受到她柔和的氣息飄拂在他鼻尖下方。
有一股很淡很淡的玫瑰香氣。
那天從pub中抱著醉酒的她出來時,這抹香氣就在他懷中久旋不絕,縈繞了無數了日日夜夜。
很久之前,他就想這麼靠近她。
他和她,從沒有這麼接近過彼此。
以前大學時,他們是幾乎無話不談的朋友——不過這種什麼都願意說的狀態,多半是他在喋喋不休地訴說,而她隻是作為一個朋友在傾聽他。
她不知道的是,他說了那麼多,其實是也想聽她說起她的事,哪怕隻是在交換心事,而不是推心置腹。
但她很少談起她的事,也從不向任何人袒露真心。
所以他現在都不知道,這麼多年,她究竟愛不愛沈京墨。
在他氣息離她不過寸厘,鼻尖幾乎要挨到鼻尖時——
遠處,那道身影和指尖的一點縹緲猩紅色,一齊消失在了門邊。
沈何晏就要吻下來。
她說不上現在自己是什麼感覺。今晚把自己的手放入他的手心,和他一起跳舞時,還心想,原來接受另一個男人好像也不是那麼的難。
現在卻覺得,這麼難。
真的好難。
暗處好像有閃光燈閃過,幾乎細不可見。她立刻推了一下他,力道不大,帶著滿滿的抗拒。
沈何晏向後一撤,跌撞之時,人站穩了,也清醒了。他有些尷尬又有點兒受傷地看著她,抿了下唇,沒說話。
“……”
彼此都沉默。
陳旖旎深深喘了口氣,越過他,走到一邊去。她把在角落偷拍的一個男人的相機一腳勾過,踢到一邊去了。
是個狗仔。
她回頭看了沈何晏一眼,輕笑起來,“你不用這麼著急的。”
*
宴會收尾,溫烺和羅晶他們已經喝得差不多了。
溫烺的酒量跟陳旖旎一比就是半斤八兩。這會兒幾個同事攙扶著他都快扶不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