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蒼白
LAMOUR秋冬大秀的彩排接近了尾聲。
LAMOUR的控場模特之前因為要跳槽去S&R已經跟他們解了約, 正是缺人之際,沈何晏的經紀公司早在兩周之前就主動聯係到了他們。
他們公司年前簽了幾個新模特, 算上沈何晏, 正好是三個男模,三個女模, 都是圈內沒什麼秀場成績的New Face, 資源平平,連時裝周的邀約都不怎麼能接到。
對方的公司隻想借由造勢, 推這幾個久接不到資源的新人入圈, 而他們正好缺人。權衡了一下,一拍而合。
沈何晏之前給LAMOUR拍了個創刊封, 算是在時尚圈小火了一把, 借此也是趁熱打鐵,接下了這場秀。
好在LAMOUR的風格他在拍創刊封時就嘗試過,幾次彩排下來都表現的很不錯,受到了一致好評。
今天是最後一場彩排。
三天後這裡將舉辦2020AW·LAMOUR秋冬大秀,而S&R的秋冬新品發布會將會在樓上和隔壁的場館晚他們一天舉辦。
今日兩家聚在一堂,LAMOUR在一樓T台秀場彩排, S&R的主展館在二層。隔著一道玻璃旋轉樓梯,上下來往絡繹不絕的都是人,熙熙攘攘非常熱鬨。
陳旖旎下午回到秀場有些晚了, 下午的彩排都進行到了下半場。
外麵下起了大暴雨。
一場秋雨一場寒,今天她也沒讓楚覓送她。自己開車出去,又回來。回來時滿高架上都堵的是車, 本想著能趕上下半場,到底也沒趕上。
她跟安保打了招呼,就從後場繞了進來。穿一身暗紫玫瑰色的旗袍,身處人群之外也頗為打眼。
沈京墨與幾個主辦方的管事在二樓巡回,貼著二層的一道玻璃圍欄,側頭交談之際看到她穿過人群。
有空中橫幅和玻璃樓梯的遮擋,她的身影隻晃了一瞬就消失了。
像是一縷煙。
他目光有一瞬間的愣滯。
“沈總。”旁邊人叫他一聲。
他微微頷首,這才收回了視線,跟著他們去了彆處。
換場下來,沈何晏坐入了觀眾席。
場館內中央空調不很足,悶得人燥熱難當,助理拿來了小風扇和宣傳畫冊,他有一下沒一下地晾著汗。
助理開始彙報行程,他聽得有些心不在焉。
遠見陳旖旎過來了,旁邊人問了句:“好奇怪,總監幾乎從不遲到的,今天怎麼這麼晚?”
“是啊,上午還在呢。”
“好像是中途有事出去了一趟。”
“啊,今天是最後一場彩排了啊……”
沈何晏聽者有心,遙遙朝二樓S&R那邊望了眼,隱約能看到一道煙灰色的背影佇立在那裡。
氣勢矜冷,側顏倦漠,高挺鼻梁上架著金絲邊眼鏡,更顯斯文儒雅。
沈京墨與身邊人偶爾側頭交流一二,目光不在下方。
好像也一直待在上麵。
他們應該是沒見過麵。
“總監每年的今天都出去啊……”有人小聲地接了話,“今天是她弟弟忌日。”
“……”
一時議論聲停下,再不敢多舌議論。
陳旖旎過來了,坐到了溫烺身邊去。躬身之際,注意到沈何晏在她後麵。
她笑了笑打了招呼,他跟她回以微笑。
不知是否是下雨了受了凍的緣故,她的臉色不比早上,蒼白了許多,甚至可以說——非常差。
尤其是,眼眶還紅著。令人心驚。
哭過了嗎?
這幾天彩排緊湊,可能她也是壓力大,畢竟是LAMOUR在國內的第一場大秀,這陣子她的狀態好像一直有點虛弱。
常見她一個人去圍廊那邊抽煙,一抽就是很多。
陸眠前幾天還說,沈京墨要她搬回他家,她也沒搬回去。
後來也沒了下文。
不知他們又怎麼了。
他沒具體問她是什麼事。
不過忽然想起了,前些天他回家,那時沈京墨的媽媽正好打來了電話,和奶奶聊了很久。
大伯母很少打電話過來,那天晚上奶奶晚飯都沒顧上吃,她們言談之間居然提到了陳旖旎。
他當時以為自己聽錯了,她們怎麼會聊起她?
下半場的彩排很快就結束了。
沈何晏去交接工作時,一道和藹女聲突然在身後親切地喊了他一聲:“何晏。”
一回頭,居然是奶奶來了。
杜蘭芝今天沒什麼事,聽說他們S&R要在這裡布置新品發布會的會場,而沈何晏也參加了LAMOUR的秀,就過來看一看。
也是觀察一下,沈京墨與陳旖旎還有沒有糾纏。
她瞧了瞧不遠處和同事交接著工作的陳旖旎。
而陳旖旎一轉頭的同時,也看到了她。
從前的對視就是綿裡帶刃,暗藏鋒芒的,如此便是心照不宣地把心中的鬼胎揭開了講。
這麼一眼簡單對視,如今卻全都變了味道。
陳旖旎正與溫烺等人說笑,見杜蘭芝在不遠,依然對她露出那種和善的微笑,還和她打了招呼。
她渾身都起了雞皮疙瘩。
臉色登時冷下來,轉頭就不再去看了。
忽然,感覺到大腦之中有一團冷空氣,爭分奪秒地膨脹,膨脹,再膨脹。
她渾身開始虛脫。
“陳旖旎。”溫烺在一邊突然叫她一聲。
“……”她的臉色越來越白,捏著場地方案圖的手都有些微微發抖,把紙張邊沿都快給揉爛了。
手心浸了一把濕涼的汗。
她蒼白著唇,半晌才看向溫烺,輕輕“嗯”了一聲。
鼻息很微弱,溫烺差點兒都沒聽到她聲。
“……你沒事吧?臉色怎麼那麼差?”溫烺擔憂地問,“感冒了嗎,要不要去休息一下?”
“我沒事。”
她搖搖頭,繼續跟溫烺討論場地設計圖的事。
說了半天,人就有些發暈了,頭重腳輕的,站都站不穩了。
“我離開一下……”
她暫時作彆了,想去樓上的洗手間歇一會兒。
想抽煙。
沿著一側的電動扶梯上到了二層,她有些虛脫地進了衛生間,雙臂支撐住了自己,扶住了洗手台。
抬頭,去看鏡中的自己。
麵色慘白,唇也發白,目光渙散開,整個人都看起來非常的虛弱。
還很狼狽。
她背身不去看了,靠在洗手台邊沿,揚手點了一支煙。
指尖撣了撣煙灰,拿出手機,看到陸眠發來了消息。
早上陸眠就說等今天彩排結束要跟她和沈何晏見一麵,上回沈何晏在酒吧給那個猥瑣男腦袋開了瓢,還進了一趟深夜派出所,那之後他們三個就沒見過。
陸眠問她幾點彩排結束,她人已經從水療中心出來了,準備直接過來找她和沈何晏,就快到了。
她指尖放在手機屏幕的鍵盤上,想打字回複,指尖發著抖,帶動著整個手腕都發抖。
如何都摁不下去。
她煩躁得要命,吐著煙氣,舒緩著呼吸。
高跟鞋雜亂的聲音在空曠的衛生間裡回蕩不止,她跌跌撞撞地轉了一圈,往出走時,突然被一邊的垃圾桶磕絆了一下。
磕到了腳踝的傷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