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折磨
夜色幢幢中, 一室黑沉, 滿辦公室沒有一盞燈。
晚七點, 港南天鵝灣光河交錯, 一片溫柔的葳蕤流淌不息, 奔騰入海。
不遠處,天鵝坪時尚大廈頂端, 能看到“LAMOUR”六個字母的巨型燈牌, 跨越過頂三層, 浮光掠影,紮眼異常。
仿佛踩在萬人之巔,昭示出她曾要在業內站穩腳跟的勃勃野心。
陳旖旎望著“LAMOUR”六個字, 聽他如是說,不由自主地愣了愣。
她還在看外麵的燈牌,下巴挨過來一個力道, 不等她反應,他將她下巴捏過來, 抬手,開始解他自己的領帶。
質地高級的絲綢領帶上沾著潮意, 是她剛才潑了他一整杯水的傑作。
整整一杯,真夠狠的。
她看了看他, 視線還遙望那個燈牌回不過神。
忽然,眼前一黑。她就看不到窗外遠處的那個巨型燈牌了。
接著, 雙眼覆蓋上一片潮濕的暗, 他用領帶遮住了她的眼睛, 又在她腦後,仔細地打了個結。
於是,她的世界陷入一片沉黑中。
“……”
她張了張唇,剛要用手去摸,他立刻抱她在冰涼的辦公桌上,她被冰得一顫,“沈京墨……”
他吻住她柔軟的唇,周身漂浮著些許清冽好聞的男香。
她蒙住了眼看不到他,隻依憑他的氣息去辨識。她又向後躲。他一手捏緊她手腕,鉗製住她,拉近了距離,不給她絲毫反應和掙紮的機會。
他吻得耐心溫柔,與他死死捏住她手腕的力道,對比鮮明。
黑暗中,強烈感官如一個個浪頭將她徹底打落海底。
他的吻停了停,低聲:“乖一點。”
忽然,他又拉起她的手,接觸到他金絲邊眼鏡的邊沿。
她像是個瞎子,隻能依他的力道去感知事物。又聽他溫柔地命令:“幫我摘掉。”
她指尖勾到他眼鏡,他順帶著,偏了下頭,眼鏡就被摘掉了。
他折好了,放到一邊去,捧起她的臉,毫無遮擋地,吻她更深。
仿佛有個巨大的漩渦叫囂著,與海浪一起拍合,要把她吞噬掉。打入海底浮不上來。
那海底有個巨大的囚籠,她躲不開,逃不掉。
偏偏他還惡劣地說著一些與他平時斯文行徑大為不同的話,她要說話回頂他一句,他不等她反應,立刻就以吻封住了她口。
將近七年的時光,他無比熟悉她,遲遲不讓她到達。
他邊還笑著:“彆怕,這裡沒彆人,你未婚夫也發現不了。”
“……沈京墨。”她咬牙切齒的,眼前還蒙著他領帶,看不到他。隻依稀能感受到,他的氣息飄拂在哪一方,“……你這個混蛋。”
他卻絲毫不惱,隻是溫聲低笑,帶了點兒不可多得的寵溺,好似,回到了他們從前。
一直以來,他總是對她有求必應,有時雖態度強硬,對她更多的,卻是無條件的縱容。
可她偏偏不知好歹,要跟彆人在一起。
“你最好趁現在多罵幾句,”他漫不經心地笑,“因為很快,你就會求我。”
她咬著下唇,這一刻,不知怎麼,隻是想哭。
他為什麼就不能放過她?
他也知道的,他們沒有未來,沒有以後,不會有圓滿的結果。
可他卻非要將她死死掌握在手掌心中,力圖控製她,占有她的一切。
就連,LAMOUR也是。
沒過多久,她大腦一空,眼前一白,整個人,都仿佛被滯了空。眼前炸出煙花,炸得她頭皮發麻,提醒著她,有的事她可以抗拒,但身體不能。
慢慢地,又恢複了一片黑暗。她幾近虛脫,就如一灘爛泥似的。
行時是樹,在他眼前,就是難以逢春的枯木。
聽他腳步聲走開。
他去開了一側立式小燈。大半個屋子都被照亮了。
他披著光,又走回來。用另隻手,扯下蒙著她眼睛的領帶。
她眼前一亮。
抬起頭看他,一雙瀲灩眼眸裡,盛滿了怒,眼底發紅,眸光也顫著。
紅唇微張開,好像在叫囂著不滿。
他披拂一側昏暗的光,立在她身前,更加高大,巍峨,衣冠楚楚。隻有襯衫領口稍亂,其他地方依然是那般的一絲不苟。
甚至麵容上的表情,也是素來的斯文儒雅。唯有唇角挑起一點笑意,將手伸到她的眼前,“你的,弄乾淨。”
她忍著腿軟,憤憤咬牙,雙手和雙膝撐自己在他的辦公桌上,湊到他身前。
烏黑的發全攏在一側的肩,垂下,虛掩一片雪白玲瓏的鎖骨。
他垂眸,冷睨她。
她像隻來討食的貓兒,微微偏頭,靠近他,輕輕抬起臉,看著他。
就像是那年她第一次出現在他眼前,一張帶淚小臉枕在他掌心,一雙眼挑起,直勾勾的,問他:“哥哥,你有錢嗎?”
這一刻,他突然開始後悔。
如果回到那時,或許,他不會再次出現在她的世界裡,不會再去招惹她。
他們最好一開始,就不要遇見。
——可不遇見,他又會後悔。
如何做,都是後悔。
她注意到,那是他先前受過傷的手心,已經愈合的傷口留下淺疤錯綜。看起來有些駭人。
她忍著心驚,想起那時血流不止的情景。傷口很深,他都沒有去處理,用裹著紗布的手,捏過她腳踝,仔細替她包紮。
這麼多年,有很多次那樣的時刻,他會讓她心軟。心軟地,放棄要離開他的決定,心軟地留下。
可這一次不同了。
她說不上是哪裡不同,隻是,不會再心軟了。
她很清楚,她是為了LAMOUR,不是他,也不是她。更不是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