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心意(1 / 2)

春光旖旎 何繾綣 11511 字 8個月前

87心意

車內很寂靜。

最近澳洲分公司那邊發生了一些狀況,舒綺菡上車之前他工作還沒處理完,現在視線仍落在手下的屏幕上,處理著最後剩餘的一點。

舒綺菡不動聲色地觀察他。

男人麵色倦冷,工作時總是這麼一副冷靜又有條不紊的模樣,與這麼多年來一副工作狂的樣子無差。

六年來,都是這樣。

看似兩耳不聞身外事一心撲在公司上,其實是用這種態度無聲地反抗著她。

他不戀愛、不結婚,與他一齊長大的都一個個結了婚成了家,她難免會在圈子中落人舌根,久而久之大家都知道是她將他逼得太緊了,適得其反。

他偶爾用低沉頓挫的英文回應通話對麵的人一兩句,語氣也是又平又冷的。

像是這些日子以來在他身邊什麼都沒發生過。他也還是那個他,身邊一切如常。

舒綺菡都有點兒懷疑自己貿貿然地飛過來了,是否是小題大做?

是她想多了?

但又想起那天視頻通話中那個孩子的臉——眉目、五官輪廓,等等能想到的地方,越覺得不對勁。

她也托人調查了,阮慈的那個女兒現在就在巴黎,的確帶著一個孩子,也是男孩兒,五六歲的樣子。

過了會兒,沈京墨合上電腦。

他有些疲倦地捏了捏鼻骨,然後才抬眸,眼中略帶笑意,回應舒綺菡:

“孩子是我的,我會跟陳旖旎結婚。”

“……”

舒綺菡渾然怔住。

那些質問的話全都被一股腦堵在了嗓子眼兒,沒料到他這般鏗鏘有力地直接扔了這麼一句話給她。

一個簡單不過的陳述句,卻有如晴天霹靂。

沈京墨拿來擦拭眼鏡片的高級鹿皮布子,摘下了眼鏡,如此低眉時的神態與眉目輪廓,便與那個孩子更像了。

他不急不緩地擦拭鏡片,依然淡淡道:“就算不是我的,我也會跟她結婚。”

舒綺菡這才憋出一句:“……你瘋了?”

“我沒有。”

他抬了抬眼,沒有眼鏡的遮擋,如此才能看清他一直在她麵前隱藏很久的情緒。

目光柔軟而堅定。

舒綺菡的輪廓在他眼前也仿佛罩上了一層柔化的光,那些尖銳的棱角鋒芒,像是終於被這六年耗到軟化。

他將眼鏡戴回去,模糊的世界一瞬間又鋒芒畢現,雪花刀刃一樣橫切過車窗。

他凝視窗外,又低聲重複一遍:“我沒瘋。”

“所以——這就是你六年都不結婚的理由?!”舒綺菡揚了揚聲調,不可置信,“你就是為了等她?那她這輩子都不出現怎麼辦?”

“那就不結婚,”他側了側頭,徹骨矜寒散在眉間,眼神很堅定,“找不到,等不到,我就不結婚。”

“真是瘋了……”舒綺菡簡直無法理解,忿忿又喃喃。

想發脾氣,可如此的對話又多了一層他已為人父的因素,舒綺菡都有點兒不知該從何責備,“還說什麼,孩子是彆人的你也要娶她,你真是瘋了……京墨,你老實說是不是因為她給你生了孩子才——”

“我不是為了孩子,”他打斷說,“我隻要她出現在我麵前。”

他說著,閉了閉眼,低喃道:“我隻要她,彆的怎樣都好。”

舒綺菡更是怒不可遏:“——那如果,如果她結婚了呢?你還一輩子跟我耗著不結婚?你是跟我耗還是跟她耗,耗到她離婚了皆大歡喜?”

“沒有如果。”沈京墨淡淡地笑了笑。

舒綺菡一時被他氣得有點兒頭昏腦漲,坐回座位抱著手臂,依然忿忿道:“你這樣犧牲的是你自己,你應該知道,你們一開始就是個錯誤。”

“我知道,”他低聲地說,“我從一開始就做了很多錯事,我錯過她很多,是我對不起她。”

舒綺菡聞言,又是一揚聲,“你對不起她?你哪裡對不起她了?那些年你給她花了多少錢,做了多少事,她那個our沒你能有一席之地?連帶著給阮慈那個女人跟著沾了不少光吧?還有六年前的車禍,那次怎麼算?”

“車禍,”他倒是不解釋前麵,隻頗為雲淡風輕地一笑,“就當是我的報應吧。”

他沒等舒綺菡再發火,繼續說:“我知道你這次來巴黎是為了什麼,但來了隻是來了,沒有意義,旅遊散心另說——我暫時不會回去。”

又補充:“我也不會跟彆人結婚,我隻要她。”

“——京墨!”

“我一向尊重你,”沈京墨說,“我尊重你的選擇,尊重你的人生,但我也希望你能尊重我的人生。”

他看著滿麵怒意的舒綺菡,微笑起來:“我是你的兒子,我們是一家人,但我的人生和你的,是兩回事。”

“京墨……”

沈京墨又笑道:“如果讓我跟彆的女人結婚,我可能會出軌。”

“……”

“出軌對象一定會是她。”

舒綺菡發抖著,及近暴怒。

“我相信,你也不想看到這樣的局麵吧,”沈京墨依然和煦地微笑著,“而且,你最恨這個了,不是嗎?”

舒綺菡臉色大變,瞠目結舌,“一定,一定要是她嗎……”

沈京墨讓司機將車停在路邊。

他降下一半車窗,點了支煙,嗓音跟著煙氣徐徐飄散,彙入雪色,很是冷靜:“嗯,一定。”

“京墨,你不能這……”

“媽,”沈京墨淡淡打斷,回頭看舒綺菡,“我今年35了。”

“……”

“我22歲那年你和我爸離婚,我接手公司,我遇到她,一直到現在,”他悵惘地歎了聲氣,“13年了。”

又自嘲地笑了笑:“13年,我的報應來了。”

“……”

“我不強迫你一定要原諒誰,就像我不強迫她一定要原諒我。”

沈京墨恍然意識到,這麼多年來,幾乎沒有任何一次,他是如此這般**地展現自己內心的。

在媽媽麵前是,在陳旖旎麵前也是。

他很少一次說這麼多話,從未好好地表達過自己。

都是對方一進攻,他便退避,生怕彆人發現自己那麼一寸柔軟,笑話他在投降示弱。

示弱又怎麼樣呢?

他以前總覺得陳旖旎嘴硬不會說軟話,其實他何嘗不是。

“你也知道,這些年你也很不快樂,這樣不好,有的事可以不原諒,我不強迫你。但該過去了。說到底也不是我的事。”

沈京墨撣了撣煙灰,冷空氣與煙氣將他的思緒過渡得萬分清明,“我和你是兩個人,陳旖旎與阮慈,也是兩個人。”

“不行……”

舒綺菡不知怎麼,也有些潸然。

她自知當初恨意過於濃烈,已成了一塊兒石頭,長久地積壓在她心口讓她喘不過氣。

可她還是不能原諒那誅心之痛——包括當年陳旖旎誤送了旗袍,眼前都是阮慈當初得意洋洋的笑臉,和縫入旗袍衣襟中的那枚沈嘉致和她配對的結婚戒指。

多麼張狂,多麼嘲諷。

怎麼就能那麼輕易地算了?

刀不都是戳不到本人身上就不覺得疼嗎?

“我不同意——”舒綺菡最後冰冷地說,“你跟她結婚了以後難道讓我跟阮慈做親家嗎?”

“你們不用見麵。”沈京墨皺眉道,“我也不會見她。”

“可我還是覺得惡心,”舒綺菡說,“我一想到你生的兒子身上也有阮慈四分之一血液,我就惡心。”

“……”

“不過,孩子可以留下,”舒綺菡換了副語氣,態度十分強硬,“和她結婚,不可能。”

“媽。”

“如果你想,那就把我們的人生分開吧,”舒綺菡說,“你跟她過你們的,我過我的——以後你彆再想叫我一句‘媽’。”

沈京墨冷淡地看著舒綺菡,薄唇緊抿,臉上薄怒隱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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