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手裡落了個空,又笑吟吟地去看他,滿麵嬌酣,雙眸也染上一層迷離,“你乾什麼啊?”
她沒等他答,突然拉低了他領帶。
一手借勢環上了他的肩,被他帶著,就站了起來,軟著身子靠在他肩上,對他耳朵輕聲道:“那我要跳舞。”
這還沒一會兒,剛才要喝酒,現在又要跳舞。這麼反複無常,像是撒嬌。
若是她突然再說她要做什麼,他也不意外了。
她半眯起眼,跌軟著腳步,踩著高跟鞋走到沙發那邊,扶穩了,向他頗有點兒鄭重地伸手,含糊不清的嬌嗔了句,“沈京墨,我要跳舞——”
他低笑了聲,走上前來,牽住她的手。
沒像剛才一樣,他一手攬過她的腰,而是將她轉過去,雙臂攏住了她肩,把她緊緊地擁在身前。
和她一起翩然搖曳。
抵住了她發頂,她發絲上有一縷淡淡的玫瑰香氣,與她原來的味道很像。
“好,跳舞。”
他喃喃著,深深嗅著她的香,擁著她,閉上了眼。
她也向後靠在他的肩窩裡,彼此的腳步時而紊亂,時而有節律地纏綿。
一睜眼,窗外雪勢紛紛揚揚,鋪天蓋地地落在玻璃上,沒有一絲一毫減緩的趨勢,反而越下越大,將滿世界氤氳成一副朦朧的抽象畫,遠處夜景模糊,尖銳的棱角線條通通被磨平。
他就這麼擁住她,與她雙雙閉上了眼。
在這個仿佛隻有他和她是鮮活存在的玻璃罩子裡,無所顧慮,也無所擔憂地廝磨著彼此,翩然起舞。
一曲終了又是一曲。
他踏著綿長的步子,帶著她到了光亮通明的落地窗前。
她穿一身黑色旗袍,他穿一件槍黑色的襯衫,煙灰色西裝褲,彼此貼合在一起。
兩道身影交縱纏繞,投映在玻璃上,仿佛融為一體。
“旎旎。”他沙啞地出聲,低頭去親吻她柔軟的耳廓,一手隔著她旗袍,貼上她溫熱平坦的小腹,沉聲地問她,“生孩子,是不是很痛?”
她閉眼呼氣,點點頭,“很痛。”
“對不起,”他心口一繃,仿佛被她這兩個字捅了一刀,心頭揪緊了,又啞聲地道歉,“真對不起。”
她聽著,又想流淚,“……沈京墨,其實我也很後悔。”
“後悔什麼?”
“後悔認識你,更後悔離開你,”她哽咽著,“你不知道,我一個人在醫院多害怕……我本來就很怕去醫院。我怕去了,就會想起星移。”
“……我知道。”
“我越痛,就越後悔,如果我留下來,我懷了你的孩子,你會不會心軟了想跟我結婚?不管怎樣,我都不至於一個人。”
“對不起。”
他自知無法彌補過去對她的傷害和她遭受的委屈,隻是不住地低喃,一遍又一遍地道歉。
她聽他道歉,眼睫半斂,顫了顫。
“以後,我隻要你跟星熠兩個人,”他堅定地說,“我不會再讓你痛第二次。”
她睜開眼,與他一齊看著玻璃倒影中相擁的他們。
往事一樁樁地在眼前浮現,又被雪色一點點地覆蓋。
他們都知道,埋藏在其下的是什麼。過往無法抹去。他們也知道,新覆一層潔白後,眼前,就是一個嶄新的世界。
她靜靜地問他:“沈京墨,如果你再見到我,我跟彆的男人結婚了……我生的是彆的男人的孩子,你還要等我嗎?”
說著,她便有點兒自嘲:“或者……你還等我出軌去找你?還是你跟彆的女人結婚了,再來出軌我?你會嗎……”
他抓起她冰涼的手,在自己溫熱的掌心熨了又熨,用唇,吻了吻她指尖兒,低聲道:“會。”
“你會出軌?”
“如果和我結婚的人不是你,我會。”他說,“我會不顧一切來找你。”
她愣了一下,似譏似嘲地說:“沈京墨,你真是個混蛋。”
“是,”他啞笑著肯認她,“誰讓我愛你。”
“你有多愛我?”她半信半疑地笑了起來,“哪怕,我跟彆的男人訂婚、結婚、和他生了孩子,哪怕我老了、死了,你都愛我嗎?你能等我……”
“——是,我就這麼愛你。”他打斷她說。
“……”
她肩膀顫了顫,在他懷中僵住。
沒等她再開口說話,他炙熱的氣息就流竄入她耳朵。他知道她耳朵最敏.感,也知從這裡開始,才能徹底地點燃她。
他沿著她旗袍的衩去撫她平坦的小腹,吻順著她耳廓流連,扳過她尖俏誘人的下巴吻住她柔軟的唇。
“趴好。”
她兩手撐著自己在冰涼的玻璃上,與他交頸相貼著。
彼此漸漸沉重的呼吸,在濕冷的玻璃上徐徐噴薄開來,變幻成一朵又一朵的冰花。交繞纏.綿,無止無休。
“這麼多年,有沒有想過我,”他嘶啞著嗓音,字字頓頓磨入她耳朵,“一次都好,有沒有,嗯?”
她閉上眼,點了點頭。
“幾次?”他得寸進尺地問。
“很多次……”
“沒忘了我?”
她搖頭。
“好。”他輕輕一笑,邊不疾不徐地吻著她,“做夢也夢見過我嗎?”
她正要說話,又被他咬住了唇,堵回了所有的話,“我就當你有了。”
她不說話了。
他抱著她坐到沙發那邊,擁著她在自己懷中,撥開她有點兒淩亂的頭發,斂眸微笑:“我滿意了。”
“……”她睜了睜迷離的眼。
他定定凝視她,虛勾著唇,“你沒忘過我。”
她伏在他肩頭,閉了閉眼。
“回家,”他抱著她,低沉著聲音,“我想見見星熠。”
*
離開公寓之前,她又拉著他喝了一些酒,他不敢喝,還要開車,一路上剛開始絮絮叨叨地與她聊了兩句,說著說著她便沒了動靜。還沒到樓下,她就睡得不省人事了。
沈京墨下車,抱她下去。她嬌俏的麵容貼在他胸口一側,那炙意像是能渡到他心間一樣。
遙遙一望,她家那扇窗戶亮著燈。
他橫抱起她上了樓,她像是一點兒意識都沒了似的。
上了樓敲門,不多久就聽到了小孩兒脆生生地喊“媽媽”,沈京墨還記得那一門扇的事兒,下意識向後站了站。
星熠好像是意識到了媽媽沒開門回來,便警覺地去搬凳子了。
沈京墨依稀聽到那麼叮咣幾聲動靜,沒一會兒,就聽小孩兒貼著門很近似地,問他:“是誰呀?”
沈京墨還不知如何介紹自己,囁嚅了一下唇,“星熠,是叔叔。”
星熠貼著貓眼兒,終於給他瞧明白了,好像還看到他懷裡抱著媽媽,這才手腳並用地下了凳子,放到一邊去,打開了門。
露出個缺了門牙的粉色牙齦,有點拘謹地朝他笑了笑:
“……叔叔!”
沈京墨朝他微笑著點點頭,瞧陳旖旎睡得挺沉,沒意識似的,他不急著先介紹自己,問星熠:“媽媽的房間在哪?”
“啊……”
星熠聽他說“媽媽的房間”不是“你媽媽的房間”,不覺愣了愣,揚手一指,“那裡。”
小家夥說完,主動跑過去,給他開了燈。
借著光,看清了媽媽今天的穿著好像與平時不大一樣。他記得早晨媽媽出門穿的不是這一身。
剛才在貓眼兒裡差點沒認出。
沈京墨將陳旖旎放在床上,摘掉她高跟鞋。
星熠“哦”了聲,又主動過來,拿著她鞋子,嘀咕了句“媽媽說鞋子要放那邊……”
又噔噔地跑出去了。
沈京墨看著小不點兒背影,不自覺地笑了笑。
她睡容也是嬌酣,紅唇一翕一合,似是在低語。他貼近了一些,想聽她在說什麼,半天沒聽明白。
他凝視著她,指背撫過她臉頰輪廓,又覆身,去吻她的額。
誰知被剛進門的星熠瞧見了,小家夥跟看到什麼似的,不輕不重地“啊——”了聲,直捂眼睛,往後連連退去。
沈京墨悠悠轉眸,朝他微笑,食指貼了貼唇:“噓。”
星熠透過指縫兒,認真地點點頭。
沈京墨見她雙頰發著紅,呼吸也有點兒重,好像是這麼躺下了,旗袍的領口有些束縛了。
他便又說:“星熠,轉過去。”
“……”星熠愣愣地轉身,還捂著眼睛,“……大人的事,我、我不看。”
沈京墨笑了笑,給她領口解開一些,又展開了一條薄毯,蓋到了她身上去。
從前她醉酒了,都是他給她換掉衣服再穿上睡衣,安撫她睡下的。現在顧忌旁邊有個尚不經人事的小不點兒,就不能這麼做了。
他看她睡得熟,也不忍再打擾,便起身,關了燈,拍了拍星熠小小的肩膀,攬著小家夥出來,邊帶上了身後的門。
他摸了摸小孩兒的腦袋:“星熠,照顧好媽媽。”
星熠仰頭,一雙黢黑的眼睛瞧著他,乖巧地點點頭。
“家裡有牛奶嗎?”
“有的!”
沈京墨對他笑了笑,抬腳朝廚房那邊走,照著星熠說的,找出了牛奶,拿了個奶鍋,放到電磁爐上。
他視線掠過小孩兒用的印著卡通畫的碗,小孩兒喝水的杯子,還有尾巴安了個小熊頭的小勺子,若有所思地沉默了片刻。
又轉頭,見星熠愣愣地站在原地,一直盯著他看。
他眼角一揚,笑著問:
“星熠,今天晚上Jessie阿姨帶你玩兒的開心嗎?”
星熠嘿咻嘿咻地爬上高腳椅,忙不迭地說:“開心!阿姨帶我去吃了中餐,還去遊樂園的夜場看了煙花。”
“哦、哦,阿姨還說,國內也很好玩!比這邊好玩兒多了——旋轉木馬的有一圈是、是我自己坐下來的。”
沈京墨淡淡勾唇,聽他說,唇邊也不自覺地漾開笑意。
星熠抬起雙亮晶晶的眼睛,看著他繼續說:“平時媽媽不在我、我就隻能去托管班了,托管班的老師好凶,但我、我很聽話。”
“感冒了,媽媽讓我去打針,懷兮阿姨不、不能來接我,我也自己去的。”
“我很聽話的……”
沈京墨用一雙溫柔的眼眸凝視著喋喋不休的小孩兒,想多聽一些他的事,便耐心地問:“還有呢?”
“我很聽話……”
星熠不知怎麼,呶起唇,眼睛一紅就啪嗒啪嗒地掉起了眼淚,“我很聽話的……”
星熠抬起雙通紅通紅的眼睛,認真地問:“所、所以……叔叔能當我爸爸了嗎?”
沈京墨一愣。
“爸爸……你是我爸爸對不對,叔叔是我爸爸,對不對……”網,網,,...:,找書加書可加qq群95286855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