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瓦壇大大小小，一個一個，挨得緊緊的，沉默的靠牆根蹲著，像極了隻會出現在大雨滂沱的深夜永遠看不清麵容的雨衣男，誰也不知道，那泥巴色的壇蓋下是否有一雙猩紅的眸子正冷冰冰的盯著你。
她慢慢往裡走。
雜物房不大,十幾個平方，除了兩麵牆根的壇子，還放著兩個大大的木桶，一米五高，兩米長，長橢型,蓋著蓋子，像極了兩抬形狀不怎麼標準的棺材。
其他旮旯角落都塞得亂七八糟。
天花板布滿蜘蛛網。
透過同樣蛛網遍布的窗玻璃，能清楚的看到房子後麵的那片竹林。
竹枝招搖晃動，仿佛一隻隻在朝她呼喚的鬼手。
裴雨歡趕緊揉了揉眼睛。
再一看，竹枝還是竹枝，哪有什麼手！
她記得調查表上有一道題是要在這間屋完成的。
低頭找題。
卻不知道與她一牆相隔的後陽溝裡，一張慘白的臉迅速沉到淤泥下，然後冒出幾個舒服喟歎的散發著腐爛腥臭味的泥泡。
“找到了！”
是一道實踐題。
題目是：這個世界千變萬化，有時候，我們看到的，跟實際的並不一樣。雜物房有十三個壇子，請找出多餘的那個，確認無疑後邀請對方玩捉迷藏的遊戲，聽到對方說出“認輸”則遊戲結束。溫馨提示，找錯壇子跟被找到均判定為遊戲失敗。
裴雨歡握緊手裡的羊角錘。
隻感覺到內心有股潮水洶湧澎湃快要把她淹沒。
刺激！
儘管放馬過來！
她走到一個壇子前，仔細觀察。
這個壇的高度在她膝蓋往上十公分，在眾多壇子裡屬於中等大小，灰褐色，壇肚圓鼓,壇沿早就乾涸，裡麵躺著無數乾枯的小蟲子，壇蓋蓋得嚴絲密縫，像一頂深色的漁夫帽，就是不知道帽子下……藏著什麼。
人，或者頭？
誰曉得。
壇身上滿是灰塵跟蛛網。
她抿了抿唇，伸手抓住壇沿，然後，輕輕的搖晃了起來，瓦壇晃動，壇底撞在水泥地上發出沉悶的響聲。
不算重。
顯然裡麵不是空的。
她加大力度，壇子以更劇烈的弧度動起來。
這下就感覺很明顯了。
裴雨歡打開手機電筒，揭開蓋子往裡一照，裡麵褐褐黑黑的一片，還有一股淡淡的鹹香味。
是鹹菜！
她在市場上看到過鄉下的老人來賣過。
據說是把大頭菜還是啥包括葉子全部切細，用鹽醃了，放在太陽下曬乾，最後放上佐料裝進瓦壇裡。
醃熟了特彆好吃。
下飯炒肉都行。
記憶裡，柯芸芸時常偷著跑來抓一把放衣兜裡當零食吃。
但這玩意兒特鹹。
所以之後她總是要灌一肚子的涼水，然後再因為尿床被柯美芳罵罵咧咧好幾個小時。
這個壇沒問題。
裴雨歡又把目光落到旁邊一個矮一點的壇子上,她伸手,抓住壇沿搖了搖。
嘩啦嘩啦……
手感很重。
能明顯感到裡麵的在隨著她的動作而晃動。
揭開蓋子，頓時一股齁鹹發臭的氣味熏得她差點沒嘔了。
餘光裡，發黃的水麵飄著一塊塊白色膜狀的物體，一隻青中泛著黃的小手半泡在壇子水裡，水麵波動，波紋層層，一個個細小的拳頭起起伏伏。
這是……
裴雨歡捂著鼻子把手機往裡湊了湊，這才看清。
什麼手？
那是青菜根好嗎。
把青菜葉一根根撇下來，拿刀削去葉子部分，僅留下下麵的莖，褶皺不平，看起來可不就像五根手指並攏在一起微微拱起的手嗎。
都怪這光線太昏暗。
她把壇蓋蓋上。
下一個。
就這樣，她每一個都揭開來看。
無一裡麵都是柯美芳還活著的時候做的鹹菜泡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