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長空,原身為邪劍劍靈,得無劍峰仙君收為首徒,教化千年,卻狼子獸心,欺辱師長,手段惡劣,有悖倫常。
事發後,叛出仙門,自封萬妖之尊,暴戾恣睢,殺人如蒿,又引炎山之火,屠九城,傷生靈萬千,不知悔改。
當殺!
當殺!
當殺!
......
滿身罪孽的妖邪逃不過天怒,三界聯手除魔,絕嶺之戰,屍橫遍野,流血成河。執刑的神君將數根鎖妖鏈穿過莫長空的琵琶骨和肋骨,用八條巨龍硬拖入無間煉獄,將這把桀驁不馴的邪劍牢牢釘在斬妖崖上。
斬妖崖是對犯罪的大妖施以極刑之處。
天雷折斷劍骨,毀其靈魄,置入煉獄,受萬年之刑,再脫去妖身,奪其修為,墮入輪回,受人間百苦折磨,不得解脫。
煉獄裡處處都是絕望的血腥氣息。
莫長空傷痕累累,卻仍在拉扯著體內的鎖鏈,狂傲地笑著,看不出半分懺悔之意。他是天生天養的壞胚子,無可救藥的惡徒,如今順著大家的意,犯下滔天罪行,不是應有的結局嗎?
殺戮,嗜血,殘忍,無情……
眾神給他的判決沒有錯。
唯一錯的是,老天應該在出生時便殺了他這頭畜生,免得他逆天地,亂陰陽,忘恩背德,瘋狂地強求著不該求的感情,苦苦糾纏不該纏的人,作繭自縛,越陷越深,可笑至極。
如今,魂飛魄散也好,輪回受苦也罷。
他根本不在意。
……
烏雲漸漸聚攏,裡麵帶著雷劫的電光,如靈蛇般遊動,不知為何,早該落下的刑罰緩了許久,似乎在等待著什麼。
莫長空忽然想起,天庭執行極刑之前,允許親人或尊長為罪人送行……
可是,那個人會來嗎?
莫長空不自覺地放棄了掙紮,他睜開通紅的眼睛,努力地看向遠處,可是黑暗裡什麼也看不見,隻有死般寂靜。
他不該期待的。
莫長空想起那個人,心裡微微苦澀,他剛剛在劍中化出神智,不懂人情百態,就像野獸般四處打架,茹毛飲血,凶殘暴戾。是那個永遠穿著半舊布衣,看起來沒心沒肺的男人把他撿回去,狠狠揍了一頓,揍服帖後細心照顧,將他從野獸變成了人。
他拿著刷子,笑著說:“我叫陸雲真,以後便是你的師尊。”
莫長空從浴桶裡狂掙出來,甩他一臉水,回了一個字:“呸!”
最初的相遇很不愉快,被逼著洗澡,逼著梳頭,逼著洗手,逼著穿衣服,逼著坐要有坐相,吃要有吃相,不能用手抓肉,不能打架鬨事,說粗話罵人也要被戒尺打掌心,還要念書寫字,一遍學不會就學一百遍,莫長空天天琢磨怎麼弑師,還用歪歪扭扭的字體在小本子上寫了很多計劃,包括把師尊吃掉……
他當時是真打不過。
師尊以劍證道,飛升登仙,擁有天下無雙的劍法,每次他偷襲或者逃跑,師尊都不惱,笑眯眯地抓回來,誇他是個好孩子。
“長空沒有偷雞摸狗了,真聽話。”
“長空終於懂得不可以罵女孩子了。”
“長空認識通緝令上的字了,知道上麵寫的不是你,有進步。”
“我家徒弟是天下最好的。”
“……”
師尊的眼睛有問題!他是怎麼說出這樣不要臉的話?
莫長空跑了很多次,被抓了很多次,最後習慣了。
師尊的劍法很淩厲,相貌卻很清秀,完全不像彆的仙君那樣嚴肅,他喜歡笑,笑起來很好看,慵慵懶懶的眼裡帶著三月桃花,眼尾微微下垂,就像彎彎的月牙兒,嘴角還有兩個淺淺的梨渦,很容易讓人心生好感。
莫長空喜歡師尊的笑容,可是他不喜歡師尊對彆人笑,每次看到,他就很不高興,非要搞點什麼事情,讓師尊把注意力重新放在他身上為止。
可是,師尊性格爽朗大方,樂於助人,愛笑愛鬨,喜歡喝酒,做飯很好吃,他的朋友遍布四海八荒,上到神君帝尊,下至凡人乞丐,大家都很喜歡雲真仙君,無劍峰永遠人來人往,熱熱鬨鬨的,再加上後來收的兩個同樣愛惹事的混蛋徒弟……礙眼極了。
莫長空長大後,脾氣越來越壞,卻不知自己為什麼會變成這樣……
最後,他終於發現自己對同為男子的師尊有了覬覦之心,這種世間不允許的情感,讓他無法宣之於口,每天都被嫉妒、**和憤怒折磨,心中惡念越來越深,再次化作野獸,想行忤逆之事。
大家隱隱察覺他的心思,告誡師尊,說莫長空是頭養不熟的狼崽子。
師尊總是不信,說他本質並不壞,寵信如舊。
事實證明,師尊看錯了人。
他是忘恩負義的畜生,利用了師尊對自己的善念和愛護,百般算計,將高山明月般的劍仙,騙進了師徒背德的**深淵,讓他雌伏在自己身下,一次又一次,直到真相被發現……
師尊震驚得說不出話來,落荒而去。
哈,壞坯子永遠是壞坯子。
他早已無藥可救……
……
鎖鏈禁錮了體內的妖力流轉,劇烈的疼痛讓莫長空的腦子有些混亂,想起了許多過去的事情。
執刑的神君在離開前,黑著臉對他說:“你一定會後悔的。”
莫長空覺得很可笑,他這輩子肆意妄為,從不知後悔為何物,他敢犯下滔天罪孽,便敢承擔所有的下場。不過是萬年禁錮,輪回受苦,算不了什麼。
師尊的身子,滋味可好得很。
他這輩子值了。
閻羅殿和師尊素來交好,放話要讓他生生世世入畜生道。
他誇閻羅殿的決定可真妙。
畜生入畜生道,再合適不過了。
莫長空笑了幾聲,忽然發現遠處黑暗中出現了一盞小小的燈火,就像黯淡不顯的星光,緩緩靠近。然後他聽見了沉重的腳步聲,有些淩亂,有些踉蹌,靠近後又漸漸變得緩慢平穩起來。
腳步聲越來越近,聲聲勾得心亂。
莫長空覺得渾身僵硬,疼痛算不得什麼,他下意識地拉扯著岩壁上的鎖鏈,奈何雙手被長釘固定,扯得鮮血淋漓也無法鬆脫,遮掩不住狼狽。師尊是乾乾淨淨的人,不喜歡邋遢,他現在渾身都是泥巴和血汙,太臟了,要打理乾淨些,否則要被念叨,拖去洗澡的。
燈火靠近了。
這是一盞普通的小油燈,隻能勉強照亮周圍三尺的景色,隱隱約約地映出師尊蒼白得幾乎沒有血色的容貌。
師尊瘦了,憔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