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劍峰的靈貓很挑嘴,不吃老鼠,玩夠就走了。
阿黍裝死成功,僥幸逃生。
他沒有時間去難過,也不知該如何怨恨。
小小的老鼠,活著已經很艱難,他傾儘全力,隻能在不被餓死的邊緣上徘徊,哪有想東想西的資格?
他繼續躲在深山裡,渾渾噩噩,憑借野獸吃剩的殘渣為生。
突然,有一天,天大的機緣降臨了。
兩隻強大的妖鳥在空中廝殺,一隻撕斷了對方的翅膀,另一隻啄穿了對方的脖子,結果雙雙身亡,竟落在了他居住的懸崖附近。這是他精挑細選的住所,遠離人煙,沒有靈脈,沒有資源,也沒有特彆強大的妖獸,到處都是遮天蔽日的巨木,就算其他修士和妖獸發現狀況,想趕過來,也需要一段時間。
他確認妖鳥已死,迅速吞掉兩顆妖丹,逃之夭夭。
妖丹是增進妖獸修行的寶貝。
他憑借妖丹的力量,洗經伐脈,衝破禁錮,化身為人。
化身的時候,他忍不住想起了雲真仙君。
若有那樣好看的姿容,就算是老鼠,也會被喜歡吧?被接納為同伴吧?在這份深深的執念和不甘之下,他的容貌裡有了雲真仙君的影子。
原以為,世界會變得好一些。
阿黍撿了套破破爛爛的仙衣,小心翼翼地混入修士的城鎮,他才發現修士之間也分三六九等,妖修們看重血脈天賦和戰鬥能力,有天賦的,沒天賦的,擅長戰鬥的,擅長輔助的,最糟糕的是他這種靠著運氣爬上來,實力弱小,窩囊廢物,什麼都不會的……
弱肉強食的戰場,更加激烈。
鼠妖依舊在鄙視鏈的最下端。
縱使他有了不錯的容貌,還是會被嫌棄身體肮臟,帶著溝渠裡的惡心氣息,有偷竊的惡習,還吃垃圾,經常遭到厭惡和嘲笑。
妖獸化人後,需要的食物會更多,味覺也會變得敏銳。
殘羹剩飯更加難吃了,而且怎麼吃也吃不飽。
阿黍嘗試去做仆役,或是店裡的小二,想混口飯吃。
可是,誰願意聘用一隻天性不好的老鼠?
他隻能繼續偷竊……
最後,他被修士抓住,賣進了花街柳巷。
小倌,這種毫無廉恥,放下身段伺候男人的活兒,但凡被知道,都會遭到無儘的嘲笑,就連生性放浪的妖修都不願意去做。他這種有幾分姿色,但出身低微,容易擺布的弱小妖獸,才是花樓最喜歡的貨色。
容貌不像凡人那樣容易衰老,身體結實,方便給客人折騰。
絕大部分的妖獸落到這個地步,都會為了尊嚴,選擇自戕,或是不配合接客,教導起來特彆艱難,要花費大量的手段和心思。
阿黍不需要尊嚴,隻要給飯吃,便願意聽話,還挺高興有了安穩的生活。
他的化身很好看,乖巧懂事。
從第一次接客開始,就沒有要死要活的幺蛾子,特彆配合,不管什麼客人都願意接,不管什麼玩法都配合,葷話浪語隨口就來,毫無羞恥之心,簡直是天生的小倌。而且不在乎金錢利益,隻要吃飽穿暖就行,特彆好養活。
他很快成了老板的寶貝。
鼠妖的原身不好,妨礙賺錢,花樓便費心費力地替他尋來了隱藏氣息的功法,教導各種偽裝身份的手法,把種族更改成了食草的豚鼠。
豚鼠出身草原,外貌和天性都可愛,不被歧視。
阿黍在花樓裡迎來送往,很快就適應了生活。
黑暗裡的世界,沒有規矩約束,客人也不會把小倌當人看。縱使他百般小心,千般奉承,也無法避開暴戾的事情,他隻能苦苦忍耐。後來,有個來自北域的修士告訴他,說他的容貌和天下第一劍仙很相似,此人似乎在雲真仙君手下吃過大虧,心血來潮,想要羞辱,便讓他穿著半舊的青袍,打扮出仙君的模樣,然後粗暴地玩弄,還用許多汙言穢語辱罵。
“陸雲真,你裝什麼骨氣,還不是被老子按著弄?”
“哈哈,天下第一劍仙,叫得可真好聽。”
“浪貨!”
床邊有麵巨大的銅鏡。
阿黍看見了鏡中的自己,青衫半落,長發散亂,就好像那位高高在上的仙君,落入塵埃,渾身沾滿汙穢,被卑鄙無恥的小人肆意欺淩。
受傷的人不是他,身體不痛了,取而代之的是另一種隱秘的快樂,就像小小的火苗,點燃了黑暗的欲念。
他經常向天南地北的客人打聽無劍峰的消息,雲真仙君為了護著弟子,請金靈娘娘開窺天鏡,雲真仙君和弟子去炎火秘境,找到聚陽草,雲真仙君追著鬨彆扭的弟子,賠笑哄了好幾天……
無劍峰的生活熱熱鬨鬨,很有趣。
莫長空變得很強,強得讓他羨慕。
若是雲真仙君沒有在血池邊,強行把他撿走,好好照顧……他應該還和自己一樣,在痛苦的深淵裡掙紮,看不到逃脫的希望吧?
好可惜……
血池裡的肮臟魔物,日子已經足夠難熬了。雲真仙君來到血池,不但不肯拉他一把,還把他生存的依靠,唯一在乎的“同伴”給強行擄走……
莫長空本來不討厭老鼠的,肯定是聽了雲真仙君的話,像人類一樣講衛生,愛乾淨,才會把他丟出窗外。
雲真仙君還養貓!差點要了他的鼠命!
這些事,越想越生氣。
初見時的驚豔和傾慕,漸漸變成了憎恨和怨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