鬱赦那會兒看著鐘宛心裡就難受,心裡明白自己父王坑害了他,自己不該強留他在身邊,但又舍不得。
少年鬱赦自己也說不清楚,究竟是舍不得讓鐘宛去封地受苦,還是舍不得這個人。
心裡有些話呼之欲出,又不知該怎麼說。
兩人貌合神離的相互打了好幾天的太極,鬱赦記得鐘宛有天突然跟他說:子宥,上次把你親事攪黃了,我覺得很過意不去。
少年鐘宛顧左右而言他,結巴道:“但現在想想,文國公孫女也很好,將來……你可得找個更好的小鬱王妃,不然我就太對不起你了,若我知道你婚事不如意,我不心安的。”
鬱赦也磕巴了下,“好,我……我定然找個更好的,不讓你惦念。”
少年鐘宛聞言安靜了許久,低頭笑了下,輕聲道:“如此,我就安心了。”
鬱赦隱約覺得鐘宛神情不對,要細問他,又不知如何開口,兩人不尷不尬的好幾天了,說話總是這樣沒頭沒腦的。
鬱赦猜不到鐘宛何時要走,擔心他獨自去黔安不安全,想開口問問他,要不要自己派人送他,又不想主動提起。
萬一鐘宛並不要走呢?
萬一鐘宛隻是憂心宣瑞,過幾天,又同往日一樣了呢?
鬱赦心存希冀,但還是將幾張銀票放在了鐘宛屋裡,怕鐘宛看不見,直接明晃晃的放在了炕桌上。
南疆路遠,一去就是幾個月,總要有盤纏的吧?
若要出城,他一個奴籍,自然也要文書的,鬱赦狠了狠心,把鐘宛的賣身契也尋了出來,自己又寫了一紙路引,說明情況,將路引和賣身契疊在一起,露出一角,壓在了鐘宛書案的鎮紙下。
鬱赦把這些東西擺的很顯眼,料定鐘宛都能看見的。
隔了一日,鬱赦去鐘宛屋裡看,銀票賣身契果然都被收起來了。
鬱赦說不清自己心裡是什麼滋味,隻知道,鐘宛這是真的要走了。
又過了兩日,鐘宛有天晚上突然要喝酒,又拉著鬱赦跟他聊個沒完,鬱赦心裡明白,就是今日了。
鬱赦不勝酒力,但還是強撐著跟鐘宛喝了不少,他記得少年鐘宛目光複雜的看著自己,小聲道:“子宥,你要是我家的人,就好了。”
鬱赦抬頭灌了一盅酒,沉聲道:“我姓鬱,怎麼能是你家的人?”
鐘宛灑脫一笑,“是啊。”
鐘宛直接給自己倒了半碗酒,一口悶了下去。
中間鐘宛說頭暈,讓鬱赦把香爐裡燃著的香熄了,鬱赦去了,再回來時,鬱赦察覺出自己的酒被動過了。
少年鬱赦心中五味雜陳,裝作不知,將酒咽了下去。
那會兒的鬱赦甚至心中憤憤的想,就算是給我下了毒,我也認了。
但那不是毒,隻是一點點蒙汗藥。
鐘宛放的蒙汗藥實在太少了,過了一炷香的時辰鬱赦才開始覺得困,他不忍心的看著鐘宛,心想夜路難行,我就睡了吧,也讓你能早點安心走。
少年鬱赦借著酒意,起身晃了兩下,倒了下來,被鐘宛扶到了榻上。
鬱赦清楚的記得,鐘宛扶他的手都在抖。
鬱赦倚在床頭裝睡,感覺到鐘宛半跪在自己麵前,看了自己許久。
久到蒙汗藥的藥力徹底上來了,鐘宛才動了動,站起身,輕手輕腳的往鬱赦腰間摸索。
半睡半醒之間,鬱赦胸中如擂鼓,心道……鐘宛是要在走之前,做些什麼嗎?
少年鬱赦也不知道自己在期待什麼,他緊閉著雙眼,生怕讓鐘宛發現自己還沒睡著。
又過了一會兒,鬱赦感覺到鐘宛又開始摸索自己的袖子。
鬱赦強撐著藥力,心道他方才不是要解我的腰帶嗎?怎麼還沒解開?這怎麼又開始摸袖子了?
鬱赦聽到叮咚一聲輕響,他實在忍不住,想知道鐘宛到底在做什麼,就將眼睛睜開了一條縫……
少年鐘宛用桌布當包裹,攤開在榻上,手腳利索的將鬱赦身上值錢的配飾全拆了下來,一一裝好。
少年鬱赦氣的險些裝不下去了。
那麼些銀票還不夠用嗎?!這個人……還真是不吃一點虧。
鬱赦任由鐘宛搜刮,不一會兒,身上的錢袋玉佩扇子戒指等等全被摘了個乾淨,鬱赦暗暗後悔……今天戴的玉佩並不十分珍貴,不如那成套的值錢。
被鐘宛悉悉索索的摸索了一陣,蒙汗藥的藥力徹底上來了,鬱赦再也撐不住了,昏睡之前,鬱赦感覺鐘宛湊近了些許,但他下麵就什麼都不記得了。
第二天醒來,鐘宛果然已經走了。
馮管家急瘋了,將偌大府邸搜了好幾遍,將鐘宛以前藏匿的地方找了又找,但什麼都找不著了。
鐘宛真的走了。
鬱赦由著馮管家四下尋覓,並不著急,也不許人出門巡查。
鬱赦關上門,在自己屋裡尋了兩圈。
但什麼也沒找到。
鐘宛一封信也沒留給他。
少年鬱赦摸著自己空蕩蕩腰間隱隱有點怒氣,他哪怕……隨手留個隻言片語呢!
哪怕在桌上刻個到此一遊呢?!
鬱赦不死心的又去鐘宛屋裡找,把床頭小櫃子全翻遍了,一樣什麼都沒找到。
鐘宛什麼也沒給他留下。
他乾乾淨淨的來,利利落落的走了。
鬱赦在鐘宛的書案前坐了許久,起身時,寬大的袖子掃過一本書,書掉在了地上,鬱赦低頭一看,久久說不出話來。
那是本詩經,詩經攤開在《鄭風》那一頁,幾張銀票、賣身契、路引好好的疊在一起。
小鐘宛什麼也沒拿。,找書加書可加qq群95286855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