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中。
鬱妃宮中進了一個老太監。
鬱妃頭疼不已, 白日間, 宣璟精力過人, 在鬱赦那索要林思無果後,想著寧可錯殺絕不放過,又去宣瓊府上鬨了一頓, 自然,依然沒尋到林思。
宣瓊近日連番倒黴, 氣炸了肺, 晚飯前入宮一趟, 同鬱妃吐了半天的苦水,剛剛離開。
鬱妃好不容易打發走了兒子,身心俱疲,傷神道:“皇上再不立太子, 我怕是先要被這些人折磨死了……瓊兒還讓我去跟皇上說情,這孩子真以為枕頭風是那麼好吹的?我都快兩個月沒見過皇上了, 我就是想幫他, 我如何幫?”
伺候鬱妃的宮人輕聲安慰:“五殿下最近受了不少委屈, 也隻能跟您說說,您若有天能見著皇上了,替五殿下分辨兩句就好了。”
“快彆提這個了。”鬱妃憂心忡忡, 提起這個來臉色更差了, “上次大哥同我說, 前朝時, 先帝想立寧王為太子, 先一個起的念頭就是殺鐘貴妃,我並不比鐘貴妃大幾歲,又有這樣的娘家,皇上忌憚我怕是要比先帝忌憚鐘貴妃還要厲害,我要是再插手……怕將來瓊兒能被立為太子,我也沒命看著我兒登大位了。”
鬱妃抓住宮人的手,惶惶不安道:“大哥同我說了這話以後,我日夜不安,你說……皇上會不會已經有了這個心思?我近日思來想去,怎麼想怎麼覺得自己過往說的話句句犯忌諱!”
“娘娘安心。”宮人放輕聲音,“娘娘讓我尋的人,我已經尋著了,這個老太監自前朝時就給咱們鬱王府辦事,隻是咱們不知道而已,老東西嘴很嚴,我怕打草驚蛇,讓咱們府上的人跟他說,娘娘近日來惶恐不安,屢屢多言做錯事,是鬱王爺看不下去,讓他來跟娘娘說說前朝的事,警醒娘娘一二,娘娘一會兒彆說漏了嘴。”
鬱妃想了下,點頭:“是,還是你周到,我威逼利誘也沒用,大哥的人……從來都隻聽他一人的,不到臨死不幫我。”
宮人歎氣:“是呢,那我叫他來?”
鬱妃點頭。
鬱妃放下簾子,等了片刻,見一個老態龍鐘的老太監顫巍巍的走了進來,跪在了簾外。
鬱妃定了定神,故意做出一副不勝其煩的樣子:“都這麼晚了,大哥讓你跟我說什麼?”
老太監低聲道:“王爺說娘娘近日心緒不定,行事……冒失,讓老奴來給娘娘說說古。”
鬱妃道:“那你說吧。”
老太監不緊不慢的將先帝當年欲殺母留子的事說了一遍,隻比上次鬱慕誠說的細致了一點,鬱妃心中焦灼,聽罷後靜了片刻,道:“鐘貴妃到底插沒插手過立儲之事,誰也不清楚,我隻知道她最後還是死了,大哥讓你跟我說這個到底什麼意思?插不插手都要死?”
老太監搖頭:“鐘貴妃是病逝的。”
鬱妃冷聲道:“你糊弄誰呢?她病逝,她妹妹也病逝,倆人一前一後一塊兒死的?說出來誰信?”
老太監好似個枯死了多年的老樹根,半晌才飄出一句話來:“確實如此。”
鬱妃難得的動了動心思,逼迫道:“我看不是,鐘貴妃到底怎麼沒的,到底幾時沒的,宮裡瞞的仔細,先帝駕崩後根本就沒人再見過她了,說不準她是先帝駕崩前被先帝賜死的。”
老太監緩緩搖頭:“不是。”
鬱妃氣的拍了炕桌一下,滿頭珠翠叮當作響:“我大哥讓你跟我說古,就是讓你這麼敷衍我的?”
老太監似有無奈,好一會兒歎氣道:“鐘貴妃確實不是先帝賜死的,說起來,鐘貴妃是受了小鐘妃的連累。”
鬱妃從沒在意過這人,有些意外,迷茫道:“小鐘妃?”
老太監點頭:“小鐘妃做錯了事,不能傳出來,所以太後……哦不,當時的皇後,借著先帝的喪事,料理了她們姐妹。”
鬱妃啞然:“我都沒怎麼聽說過這個小鐘妃,我記得……先帝對鐘貴妃還算寵愛,對這個小鐘妃一直淡淡的,她能做錯什麼事?”
老太監道:“小鐘妃當年是隨著鐘貴妃一同入宮的,她年歲小,又不及鐘貴妃貌美性子好,所以先帝沒怎麼留意過她。”
鬱妃道:“所以呢?她做錯了什麼?”
老太監垂著眼皮,聲音喑啞:“太裕四十七年冬,小鐘妃她……有孕了。”
鬱妃沒在意日子,愕然:“有孕?沒聽說過啊,有孕怎麼了?難不成她自己不小心把孩子弄沒了?也不對,這罪不至死啊。”
老太監搖頭,聲音更輕了,“有孕自然沒錯,錯就錯在,那會兒……先帝已五年沒和她同塌過了。”
鬱妃臉色驟變。
老太監咳了兩聲,繼續道:“因著有鐘貴妃這個姐姐,小鐘妃也總能在先帝跟前走動走動,但先帝確確實實許多年沒碰過她了,小鐘妃不規矩……鬨出這種不體麵的事來,被太後知道了,太後自然留不得她,這種事有損皇室聲譽,不能張揚,太後又慈悲,不想牽連到寧王,就替小鐘妃瞞了下來,然後借著先帝的喪事,給了她們一個體麵的死法。”
鬱妃花容失色,失聲:“她……她瘋了嗎?做這種事?不對,不對不對,小鐘妃不規矩,鐘貴妃為什麼也要被……”
“娘娘。”老太監打斷她,慢慢道,“鐘貴妃和小鐘妃若不死,娘娘怕也沒今日的富貴,娘娘還要再問嗎?”
“太後借此發揮……原來真的殺母留子的是太後……”鬱妃驚慌失措,“那……那孩子的生父是誰呢?太後把那人也殺了嗎?”
老太監眼皮微微抬了抬,不說話了。
鬱妃心驚肉跳,“居然有這種事,怪不得她們姐妹走的那麼不明不白……”
老太監低聲道:“先帝當日想立幼,確實起過殺她們姐妹的心思,也試探過鐘貴妃幾次,但最終也沒真的動手。”
鬱妃心神不寧,“原來是這樣……罷了罷了,我不想聽了,你當沒說過吧,你快去吧。”
老太監頗為費力的爬了起來,鬱妃又急匆匆道:“慢著,你……我來日可能還會喚你過來,你叫什麼?”
老太監彎下腰:“老奴湯欽。”
“哦,湯欽,我記著了。”鬱妃失神道,“你去吧,走的時候小心點,不要讓旁人看見了。”
老太監躬身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