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曉穿著淺藍色羅裙, 妝容素雅,黛眉輕蹙,結合她此時的神情, 竟有幾分我見猶憐的脆弱。
袁繹與她對視, 心臟就像被人狠狠捏住一般, 生生地發疼。
他閉了閉眼,淩曉問的事,正是他這段時間所有痛苦的來源, 這事他不願細想, 每次想起來他殺人的衝動都有,實在太不堪了, 他自以為最純粹的感情,到頭來居然隻是一場誤會而已, 可這事能怪誰,是他自己看錯的,怪誰都沒用,隻能怪他喜歡得太隨便。
他知道這個真相說出來必定會傷到淩曉,可如果不說, 這將是一道過不去的坎, 淩曉會一直以為他對淩歡還有彆的心思。
之前他還守著一點驕傲, 不願意解釋太多, 可如今他已經意識到,自己再驕傲再死要麵子的話,他就會徹底失去淩曉。
袁繹咽了咽口水,喉結上下滑動, 組織好語言後,聲音略微低啞艱難地說:“幾年前, 我看過淩歡的舞台劇,當看到她在薄紗後跳舞的那段,我被吸引了,那是我第一次對一個女人心動,我以為是一見鐘情,但我前陣子才知道,跳那段舞的人是你不她……”
他有點說不下去,那時候對淩歡,也僅僅是心動,之後他有想辦法接近淩歡,想追求她,但淩歡當時有感情很深的男朋友,根本沒給他機會接近,所以袁繹對於淩歡的印象,其實一直都很表麵,很長一段時間他想起淩歡,記憶都是停留在那場舞蹈上。
淩曉腦子不笨,聽他這麼說,愣了幾秒,隨即就想通了,她有點想笑,又猛地皺起眉頭紅了眼眶,暴怒道:“就因為那曲扇子舞?就因為這個??可那是我啊!那是我!淩歡根本不會跳舞,是我替她跳的!”說到最後她幾乎是吼出聲。
袁繹看她又笑又哭又恨到極點的模樣,五臟六腑都揪成一團,疼得渾身發抖,他上前一步將她抱進懷裡,下巴擱在她額前輕蹭著,啞著聲哄道:“我錯了我錯了我真的錯了,對不起……”
淩曉愣住幾秒,有些茫然有些呆傻,這個真相對她打擊太大了,她有點承受不了。
聽著袁繹接近哀求般的低哄著,她腦子渾渾噩噩的,慢慢消化著整個事件的始末,突然,她在他懷裡劇烈地掙紮起來,想推開他卻被他牢牢圈住,她隻能發泄似地對著他捶打撕扯著,“袁繹你就是個王八蛋,你把我當替身這麼多年,冷著我這麼多年,到頭來你說你認錯人了,你到底把我當什麼,把我的感情當什麼?一個笑話嗎?!你個狗日的王八蛋!”
淩曉這會是又傷心又生氣,他說他愛上淩歡是個誤會,可就是因為這個誤會,上輩子她傷心難過,苦守七年,最後還橫死街頭。如此慘痛的代價背後,卻隻有輕飄飄的“誤會”兩個字,實在太不堪了。
淩曉罵到最後,已經不知道該怎麼罵了,她發出一聲如困獸般的尖叫,然後張嘴狠狠地咬上他的胸膛,牙齒隔著衣服咬到他的胸肌上,她狠狠地,死死地咬下去。
這些天裝出來的平靜,裝出來的不在意,通通在這一刻被她拋到腦後,她心裡太苦太痛了,如果不找點事情發泄,她怕自己會當場瘋掉。
袁繹隻覺得胸口一痛,他知道是淩曉在咬他,但他就那樣摟著她,一動不動地任她咬,這點痛根本不及他心痛的萬分之一,如果這樣能讓她好受一點,就算把他一塊肉咬下來,他也不會皺一下眉頭。
淩曉拚儘全力,死死地咬著,直到舌尖嘗到一絲絲的血腥味,這一刻她的內心除了沉重的痛苦,竟也生出一絲報複的快意。
袁繹抱著她,淩曉咬著他,兩人就這樣的姿勢維持了很長一段時間,直到兩人的情緒漸漸平複下來。
淩曉鬆開嘴,看著他白色T恤上暈開的一朵血花,她揮開他的手臂退後一步,抬眼冷冷說道:“你走吧,我不想看到你,我現在能你在身上咬個口子,下次就能在自己身上弄個口子,再這樣折騰下去,我真能瘋給你看。”
袁繹深吸口氣,好一會才點頭道:“行,我給你時間,你想冷靜多久都行,但你要知道,我是絕不會放手的,絕不。”
兩人又沉默地站了幾秒,袁繹率先開門走出去了,一踏出門口,就見譚薇薇跌跌撞撞地跑過來,兩人目光一對上,譚薇薇立時凶狠地說道:“袁繹,你又想來乾什麼!你還嫌傷她傷不夠嗎!”
袁繹在淩曉麵前姿態放得極低,甚至是卑微的,但在外人麵前,他又恢複到目空一切的高傲模樣,冷斜她一眼後,袁繹開口說道:“我跟她的事,你少參和,彆以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麼。”說完這些,他就大步走了。
譚薇薇愣了下,臉色輕微泛白,她沒再理袁繹,轉身往空房間跑去。
空房間裡,淩曉靠在牆邊,臉色極差,情緒也非常低落,她低垂著腦袋看地上,一動不動的模樣像個沒有靈魂的空殼。
見到她進來,淩曉有氣無力地說道:“薇薇,幫我請個假吧,我今天可能拍不了戲,我想回去睡一覺。”
譚薇薇什麼也沒問,忙道:“行,我讓曲晚陪你回去,我去跟導演請假。”
譚薇薇說完正想往外走,就見曲晚匆匆跑過來,說:“袁總幫曉曉請了兩天假,我們現在可以回酒店了,袁總他怎麼了,身上怎麼還有血?曉曉受傷了嗎?”
譚薇薇剛才沒注意到那麼多,聽曲晚這麼說,也是嚇一跳,連忙走過去檢查淩曉,伸手從她手臂摸到腿,“告訴我,有沒有哪裡受傷了?”
淩曉搖搖頭,說:“我沒受傷,袁繹是被我咬的。”
譚薇薇:……
曲晚:……
這邊譚薇薇領著淩曉回了酒店,那邊袁繹代淩曉跟林導請了假後,就離開片場回到車上。
白樺就在車裡等他,這會看到袁繹胸前有一小片血跡,嚇一跳,忙問他:“袁總受傷了?需要去醫院處理一下傷口嗎?”
袁繹靠坐在後排座位上,擺擺手說:“去機場,回惠城。”
白樺道:“可你……”
袁繹閉上眼睛,沒有理他。
白樺沒辦法,隻能發動車子往機場開去。
半路上,袁繹忽然坐直起身,掀起自己衣服仔細看了看胸前的傷口。
淩曉咬他的時候,是用了狠勁的,所以一圈牙印傷口挺深的,血已經漸漸凝固,沒再往外流,傷口隱隱作痛,但卻痛得很爽,這是淩曉留給他的,袁繹想。
他忽然開口問開車的白樺,“這傷口不理它的話,會不會留疤?”
白樺通過後視鏡看他一眼,說:“不及時處理,感染發炎的話,有可能會留疤。”
袁繹點點頭,“那就不處理了。”
白樺:……
袁繹放下衣服,轉頭看向車外。這是淩曉留給他的傷口,是她對他的懲罰,他得留著,記住這個傷,記住她的痛,這是一個印記,會在往後的歲月中,時刻提醒他,要更在乎她才行。
袁繹又想起另一件事,問白樺:“今早那篇報道,你去查了沒?誰發上去的?”
白樺道:“查得差不多了,是有人花錢讓大V爆料的,那個人有可能就是淩歡。”
“淩歡。”袁繹將這兩個字放嘴裡嚼了嚼,冷笑道:“自導自演的戲碼還挺精彩的。”
從知道自己一見鐘情的對象搞錯了,袁繹心裡對淩歡那點好感就漸漸消失,又接二連三地看清淩歡的真麵目,如今在他心裡,淩歡已經被歸入討厭的一類人,現在還被查出她利用他炒新聞,簡直就是自取滅亡。
他眯起眼,拿起手機撥了蘭鎮城的電話。
“不是說已經封殺淩歡了嗎?怎麼她還能出來蹦Q?”
那頭蘭總表示他也很無辜,“她現在確實沒有任何通告了,你能不能講點理,是你自己讓她靠近你搞出新聞,卻反過來怪我?”
袁繹說:“我不管你用什麼手段,把她踢出娛樂圈,要是你實在沒這個手段,我就自己動手。”
蘭鎮城氣得不行,“你看不起人是吧,一個還沒出道的小藝人我能搞不定??等著瞧吧!”
袁繹低笑,隨後便掛了電話。
離機場還有段路程,袁繹點開手裡某個直播平台,調出自己收藏的視頻看起來。
視頻裡,一身家具服的淩曉正在鏡頭前做飯,額前的劉海在她低頭的時候,會擋到她的臉,不僅擋住她的視線,還影響鏡頭的拍攝,於是她轉身找來一條發帶,在頭頂紮起一個小辮子,一張素雅清麗的臉龐立時出現在鏡頭前。
袁繹伸手隔著屏幕摸了摸她的臉,有點愛不釋手。
真可愛,他想。
袁繹自認是個冷情的,從小到大他都非常獨立,也很冷漠,這應該是跟他從小受的教育有關係,他一直被教育要成為一個精英,一個上位者,卻從未有人告訴他,該怎麼去喜歡身邊的人。
20歲那年,他的父母出車禍去世,他冷靜地處理他們的後世,冷靜地接手袁氏,在這期間,他沒有掉過半滴淚,也沒有因為失去親人而悲痛欲絕,他隻是提早做了他本該做的事而已。
後來對淩歡一見鐘情,他也沒有使大力氣去追求,在碰過一次壁後,他就收手了,後來遇見淩曉,覺得她跟淩歡某些地方很相像,就抱著可有可無的心態跟她來往,隻是沒想到淩曉會那麼熱情。
那時候的她,簡直就像個小太陽,日日夜夜照著他,有時候會覺得她煩,有時候又覺得將這樣的人放在家裡,家裡就不會太冷清。
後來他隨口問她要不要跟他結婚,她興奮地點頭答應了,那時候她看他的眼神,專注又深情,他現在回憶起來,仍舊印象深刻,隻是後來她的熱情漸漸消退。
很多事,他做錯了,錯得離譜。
他親手毀掉了自己的小太陽。
袁繹揉了揉太陽穴,心裡有著懊惱和不甘,對於淩曉,他是不會放手的,絕不。
點開直播平台的個人空間,他找出好友列表,裡麵空蕩蕩的,隻有一個聯係人顯得格外惹眼。
袁繹點開聯係人給淩曉發信息。
LXSWLP:下次什麼時候開播,準備做什麼菜,期待期待。
LXSWLP:等我都學會了,能不能請你吃個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