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戶川柯南在確定了心裡的想法後,再一次將目光對準第一起事件中那位履曆十分出色的女性身上。
他分彆去了其他受害者附近了解情況,也去找過一些受害者家屬。
那些人對親人死亡的反應不一,但不出意外的,一半以上並沒有表示出什麼傷心的情緒,甚至有幾位在一瞬間露出了快意的表情。
江戶川柯南再次調查那位倉橋小姐,甚至去查了對方在國外留學時的一些經曆,然後發現,那位優秀的女性在校期間成績也十分優異,完成心理學課件的同時,還去旁聽了化學的相關課程。
在這個時候,高木警官也發來信息,柯南拜托他查的,幾年前倉橋小姐是否有向警察求助這件事有了結果。
日本人口雖然不多,但倉橋這種姓氏也算不上少見,調查起來花了點時間。
排除掉一些不相關的,確定了基本信息能對上後,高木警官在十年前存封的檔案裡發現了倉橋小姐曾經的報案經曆。
那是一起看上去情況有些複雜的案件。
首先是當時年僅十四歲的倉橋千裡報案,稱自己被人侵犯了。由於報案人員是未成年,所以警方很快就出警了解情況。
在經過調查後發現,犯人是當時二十歲的井口木冶,警方在調查確認了嫌犯後準備出警當天,倉橋小姐的父母卻突然找上他們,稱這隻是女兒不懂事,和警察開的玩笑。
倉橋夫妻表示,女兒和井口是男女朋友關係,交往過程中兩人不小心做了那種事,因為年紀還小,女兒害怕他們知道後責罵,一時間胡思亂想,就報了警。
當時的警察沒明白什麼情況,更何況兩者年紀相差六歲,還是未成年,有人不信,但隔天就看到倉橋夫妻以及井口帶著倉橋千裡上門道歉,還帶了禮物送給辦案的警察們。
兩人摟著肩進來,又表現出這種態度,負責辦案的警察也隻好把這件事就此放下,甚至還為此教育了倉橋小姐和她的父母。
江戶川柯南找到了那位井口木冶的資料,看上去沒什麼特彆,就是一個普通的富二代,值得一提的是,他的父親是明輝私立學校小學部的教導主任。
明輝私立學校實行的是貴族精英製,教資雄厚的同時,入學門檻也很高。除了高昂的學費外,還有一個特殊的篩選製度,而每位老師手裡有兩個免試名額。
事情發生的一個半月以後,倉橋千裡的弟弟就入讀了這麼一所普通人家無法承受的貴族學校,獲得了附近最好的精英教育。
至於倉橋千裡……
她和井口正式成為了男女朋友。
而曾經報警的消息不知道怎麼突然傳遍了她當時所在的學校。
而傳言甚至演變成了,倉橋千裡想要勾引富二代,誰知道人把她睡了以後就不打算負責,結果倉橋居然鬨到報警了,說對方侵犯她,逼的人富二代不得不和她成為男女朋友。
受害者和施暴人的身份一下發生了轉變,同學們對倉橋千裡影響發生轉變,紛紛帶著有色眼鏡看著她。
霸淩也隨之而來。
各種難以啟齒的下流綽號和辱罵充斥她整個學習生活,甚至有男學生明目張膽的跑到她麵前,故意說一些惡心下流的話,問她多少錢可以和她睡一覺。還自以為幽默的說,不過睡之前需要簽一個協議,免得哪天突然被警察以QJ罪的罪名逮捕。
沒人知道當時的倉橋千裡到底經曆了怎麼樣的黑暗,又是怎樣挺過來的,但壞消息總是接踵而來。
她要被退學了。
事情傳播的太快,連學校高層都知道了這件事。擔心事情對其他學生造成不好的影響,學校方決定讓倉橋千裡退學。
得知這個消息的倉橋千裡找上了她當時的班主任,聽說是在辦公室跪了一下午,才勉強讓班主任改變主意。
班主任是校長的親姐姐,倉橋千裡平時優異的表現也讓她起了惻隱之心,幫忙說服了校長,但也提出一個條件。
以後的考試她必須保證每次都是第一名,並且不會影響到其他學生,否則隨時都會進行退學處理。
班主任也知道學校那些流言蜚語,她同樣不能理解學生的所作所為。隻是看著麵前倔強的少女,又覺得裡麵或許有其他人不知道的情況,謠言之所以是謠言,就是傳到最後連本人或許都已經不知道最初的版本是什麼。
但最後班主任還是忍不住勸說,或許退學後換個環境比較好。
倉橋千裡拒絕了,因為如果離開這裡,可能就再也沒辦法回到學校。
她回到自己的班上,坐在流言蜚語中間,在周圍嘲弄不屑的表情下完成了自己的學業,並且提前參加考試,報考了MIT大學。
拿到錄取書的第二天,在所有人都不知道的情況下,她收拾好自己的行李,拿上自己平時打工攢下的錢,孤身一人前往了美國。
這些是高木和江戶川柯南拜訪了那位班主任後從對方口中得知的。
班主任說:“那孩子當時就像是拚著最後一股勁,孤注一擲走在獨木橋上,有時候看著她,我總感覺她背後什麼都沒有。那股勁隻要鬆下來,她就會掉到萬丈深淵裡麵。”
“錄取書是寄到我辦公室的,她拿到錄取書的時候當場哭得稀裡嘩啦,最後被送到了醫護室,昏迷了一天一夜才醒過來。第二天就收拾了行李拉黑了所有人的聯係方式,離開了這個對她來說充滿不好回憶的地方。”
“連家裡人的聯係方式也拉黑了嗎?”聽完整個故事的高木警官心情複雜。
班主任搖搖頭,歎息似的說著:“那兩個人……不提也罷。”
“在他們心裡,或許隻有兒子更重要吧。”
班主任家境殷實,被家裡人保護的很好,當初不能理解的事情,如今再回去看,有些事情就一目了然了。
報警是真,受到傷害是真,但……無法反抗也是真。
隻是可惜了……那麼好的一個孩子,那之後,她就再也沒有笑過了。明明是個……笑起來特彆溫柔的好孩子。
……
告彆了班主任後,高木警官和江戶川柯南站在街道上,兩人的心情都有種說不出的沉重。
江戶川柯南心裡基本上已經肯定,爆炸案的凶手就是那位倉橋小姐。
這是一場遲了十年的複仇,是一個在最美好的年紀受儘苦難的女孩子蟄伏了十年,拚儘一切想要為當初無能為力的自己而展開的複仇。
而她身後,又站著多少個這樣的女孩子呢。
那張優秀的履曆出現在江戶川柯南腦海中,那些榮耀讓他仿佛看到了在每個夜晚在黑暗中咬緊牙關逼迫自己前進的少女。
“柯南……你說,當時的警察要是注意到……”
高木警官說到一半忽然停下,似乎意識到自己正在和一個小孩子討論過於沉重的話題,抹了把臉,搖頭:“沒什麼,新一已經確定倉橋小姐就是爆炸案背後的凶手嗎?”
江戶川柯南望著天空上飛機飛過時留下的白線。
“啊。”
他輕輕應了聲。“或許還有其他人參與,但倉橋千裡應該就是這起事件的主要策劃人。”
“這是複仇,不隻是對曾經為了弟弟犧牲自己的父母,也是對警察的複仇。”
“爆炸的最後一環,是警視廳本部。”
就好像,那個年幼的少女在無助呐喊,為什麼不幫我,為什麼不救救我?我已經報警了啊,警察為什麼什麼都沒有做!為什麼沒能為我主持公道!
在父母長期的漠視下,她知道自己的遭遇或許並不能得到同情,說不定還會覺得她丟人現眼。所以在遇見危險無助彷徨時選擇報警,希望能得到救贖,而這個決定不僅沒能將傷害她的人繩之於法,甚至還將自己推向了更絕望的深淵。
什麼樣的仇恨才能讓人堅持十年不曾消減?
親人的壓迫,自己成了以物易物的交易品,和傷害自己的人變成彆人眼中最親密的關係,又因為報警的經曆變成彆人的談資,自尊被踐踏,人格受到最低級的侮辱。
或許也隻有最極致的絕望才會叫人如此刻骨銘心。
江戶川柯南吐出一口濁氣。
“還有關鍵證據沒找到,我打算去倉橋診所看看,高木警官,你最好帶人去下個地點附近排查一下炸彈,下次爆炸時間應該是今天晚上八點左右。”
高木警官一聽,也顧不得心裡那些複雜沉重的情緒,連忙重振精神。
“要不要我陪你去?你一個小孩子到處亂走實在太危險了。”
江戶川柯南抱著後腦勺回頭笑了笑,道:“就是因為我是小孩子,所以彆人才不會起疑心,有些事情小孩子去做要比大人簡單多了。”
想到之前有些線索確實是柯南發現的,高木警官也不得不讚同,還是有些擔憂的說:“那你小心點,注意安全,要是有什麼危險第一時間聯係我,我會儘快趕過去。”
“我的事情不用擔心。”江戶川柯南擺擺手,側身插著兜望著他:“高木警官你還是快點帶人去找炸彈吧,這次的目標也是一家三口,重點排查這樣的組合就夠了,無論年齡大小。”
高木警官記下後兩人就此分開。
江戶川柯南乘上了前往神保町的電車,在車上的時候他忍不住想,明明已經挺過去了,有了光明耀眼的未來,為什麼還要選擇為了過去而複仇這種過分偏激的行為,人總要向前看的不是嗎?
為了一些人犧牲掉自己的未來,這種事情真的值得嗎?
但想著,他又覺得,沒有經曆過相同過去的人,或許就沒有資格去評價一個人的行為。在彆人眼中不值一提的事情,對當事人來說,可能比死亡更痛苦。
隻是,犯罪永遠隻是犯罪,無論因為什麼樣的原因,傷害他人的人,總要受到法律的製裁。
江戶川柯南下了車,邁著有些沉重的腳步前往倉橋診所所在的方向。
……
到了倉橋診所後,最先引起江戶川柯南的不是診所裡的其他人,而是那個站在前台和人聊天,穿著白大褂卻叫他非常眼熟的男人。
望月先生,怎麼哪都有你啊.jpg
江戶川柯南瞬間死魚眼,掛著滿腦袋黑線走了過去。
“望月哥哥?”
白大褂的男人聞聲轉頭,沒看到人,視線下移才注意到自己腿邊的小少年。
“柯南?”望月優希一臉驚訝,看了看門口,沒看到其他人,問他:“你怎麼會在這裡?你自己一個人?”
江戶川柯南點了點頭,仰著單純的臉說:“有人托我來給倉橋醫生送點東西,地點就是這裡,望月哥哥,倉橋醫生在嗎?”
“倉橋醫生不在哦。”望月優希摸了摸他的腦袋,“需要我幫忙轉交嗎?我最近都會在這邊工作,可以幫忙。”
柯南先是搖頭,望著對方身上的白大褂和胸口名牌上寫的東西,一臉的欲言又止。
“望月哥哥,你也是心理醫生?”
怎麼感覺這家夥什麼都在做啊,咖啡店的服務員、遊樂場的工作人員、現在連心理醫生都能做,江戶川柯南不由得懷疑起這家夥到底什麼人了,怎麼這麼‘多才多藝’!
“算不上。”望月優希搖頭,笑著說:“雖然考了資格證書,但是算不上真正的醫生,這次是因為認識的後藤小姐家裡臨時有事,所以拜托我過來幫忙代幾天班。”
“後藤?”捕捉到關鍵詞的江戶川柯南瞬間甩開腦子裡其他的想法,問道:“是後藤杏小姐?”
“柯南也認識後藤小姐嗎?”望月優希詫異了一秒,點頭表示肯定。
“就是杏小姐拜托我的。”
江戶川柯南抿緊唇。
後藤杏,就是那位疑似遭受丈夫家暴的女性。據後藤家周圍的鄰居說,後藤杏與丈夫的婚姻是由父母一手促成的,對女兒被家暴這件事也視若無睹,至於其中的原因,在於後藤杏的哥哥。
幾年前,後藤杏的哥哥深夜飆車,不小心撞斷了一個路人的一條腿。有監控和行車記錄儀,一旦那人上訴,後藤杏的哥哥必然要坐牢。後來雙方私下和解,受害人沒有上訴,事情沒過多久,後藤杏就結婚了。
丈夫就是那位被撞斷腿的受害人。
後藤杏和倉橋千裡一樣,被當做為某人謀取利益的籌碼交易了。
而這家診所其他的工作人員,或多或少都有這種現象。
沒有證據表明這些人是否有參與到爆炸案裡麵,但那些已經發生的事件背後,或多或少,可能都有那些被家人傷害過的女孩子在幕後推手。
所以那些炸彈出現的地方才如此神出鬼沒,讓凶手看上去像是一個幽靈一樣。
不,或許就是幽靈才對。
一隻被那些女孩子的恨意聚集起來,為她們的不甘和怨恨展開複仇的——幽靈。
江戶川柯南離開之前,不自覺的在路邊停下,回頭望向那棟屹立在街角的診所。
藍白色清新明亮的牆體色調因為夕陽染上一層暖光,帶著讓人心情放鬆的暖意。
他想到剛才拜托望月帶自己參觀時發現的那個地下實驗室以及落在桌角沒被人注意到的……殘留的些許硝石粉的痕跡。
江戶川柯南深深吐了口氣,似乎想要將心底煩悶的情緒一並吐出去。
他拿出口袋裡寫著倉橋千裡住所地址的紙條看了眼,放回口袋裡,雙手揣兜向著車站走去。
而他身後,灑滿了夕陽的藍白建築在背光的陰影下,好似一隻蟄伏在路邊,沉重黑暗的不知名怪物。
……
時間回到半個小時前。
在黑發的年輕醫生打開門後,五條悟帶著學生們走了進去。
哢噠一聲,門關了。
似曾相識的感覺讓虎杖悠仁猛地回頭,卻發現除了他們以外,那位醫生根本就沒有進來。
堆滿雜物的陰暗角落似乎有什麼東西在動,放置在儲物架上的紙箱也發出很微妙的響聲。
虎杖悠仁被那些仿佛四麵八方冒出來的動靜弄得雞皮疙瘩瞬間起了一地,汗毛都豎起來了。
五條悟站在兩人身前,手指勾著鼻梁上的墨鏡稍稍往下拉了一點,露出下方璀璨的藍色眼睛。
刷拉、刷拉——
搖晃的箱子和置物架擺動的頻率逐漸加快,以至於讓人產生一種整個房間都在晃動的錯位感。
虎杖悠仁幾乎下意識的向後伸手,想要拉著命。手落了個空,他回頭看去,身後空無一人。
“命?”
虎杖悠仁瞪大了眼睛,再轉頭發現,連原本站在他身前的五條悟也不見了。
周圍的環境變得光怪陸離,置物架和紙箱如同被什麼東西消融了一般,化作粉塵。
唰地一下,地板上猛然竄起一簇火。
豔麗的火苗在空氣中跳舞,歡快地增加著自己的同伴。
火焰一圈一圈的燃燒著,地麵開始晃動,鬆動的土塊下麵露出森然白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