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破爛爛的庭院裡,不知何時重傷倒地的咒靈躺在斷裂的樹乾上,而發出求救慘叫的虎杖悠仁,被拿著菜刀的倉橋千裡追的到處跑。
此時的倉橋千裡已經完全看不出半點溫婉柔美的樣子,麵部表情猙獰不堪,秀發披散,像從地獄爬上來的惡鬼一樣。
她看上去已經沒有什麼行動能力了,但還是跌跌撞撞的追著經過一場戰鬥變得狼狽不堪的虎杖,嘴裡瘋魔似的不停重複著:殺了你,我要殺了你這種話。
沒有咒靈這個因素,女人看起來又完全不會一點咒術,加上如今這副有些淒慘的模樣,虎杖悠仁實在沒辦法和這樣的女人動手。
可對方一直追著他,經過一場戰鬥已經非常疲憊的虎杖悠仁沒辦法,隻能大聲呼叫場外求助。
還以為發生什麼緊要情況的五條悟和命:……
五條悟扭過頭,對命說:“我們繼續剛才那個話題吧,你記憶恢複多少了?”
命默默挪開視線,接過話題:“想起一些和詛咒有關的事情。”
“和兩麵宿儺有關的事情想起來了嗎?他真的是你的學生?”
命有些苦惱的皺起眉。“我也不知道,印象中我好像是有一個學生,但是他的名字好像……不是兩麵宿儺。”
“那叫什麼?”五條悟好奇的問。兩人完完全全將底下艱難求生的虎杖悠仁徹底無視了。“命!五條老師!”虎杖悠仁悲憤交加的叫著兩人。“你們誰都好快來幫我把她拉開啊啊啊!!”
說話的兩人同時一頓,然後又一次……默契的無視了。
沒有得到回應,且看兩人的樣子完全不打算來幫忙的虎杖悠仁受不了了。
在身後的菜刀向自己捅來的時候直接向前趴在地上,就地翻滾了好幾圈,發揮出自己超強運動神經的天賦,迅速跑到一邊,順著窗戶和管道三兩下爬到樓頂,再也受不了的倒在地上大喘氣,指著兩人控訴。
“你們……你們實在……太過分了!”
這天實在聊不下去了。
五條悟揉了揉腦袋,就很無語。
“既然能跑這麼快,你把人甩開繞到後麵敲暈不就完了。”
虎杖悠仁張大嘴巴,表情空白。像是完全沒想到還可以這麼做。
五條悟:……
所以為什麼他的學生裡麵會出現一個這麼老實的家夥。
命蹲在虎杖悠仁旁邊,看著少年像是被人強行拎上岸的魚一樣,嘴巴張得大大的,一副完全呆住的樣子。
手指蠢蠢欲動,命猶豫再三,沒忍住伸出手指捏住虎杖悠仁的嘴巴,捏成鴨子嘴的形狀。
“唔?”突然沒辦法用嘴呼吸的虎杖悠仁眨巴了兩下眼睛,一臉茫然。
五條悟:……
他將鼻梁上的墨鏡往上一推,雙手插兜,不想再多看一秒自家學生傻兮兮被人欺負還一點感覺都沒有的樣子,乾淨利落轉身,走到房頂邊沿,輕輕一躍,穩穩當當的落在地麵。
他走到跌坐在地上踉蹌著要爬起來的倉橋千裡前麵,蹲下身,以一個平等的視線望著對方。
“如果你冷靜下來了,我有一個問題想要問你。”
倉橋千裡抬眸,劉海發絲縫隙下露出的眼睛陰鬱無比。
更凶狠的眼神五條悟都見過,這種程度完全沒放在心上。他問道:“你剛才給自己注射的,那是什麼東西?”
倉橋千裡抿了抿乾燥的唇,冷冷的笑了聲,用著嘶啞乾澀的聲音說道:“你以為,你們贏了嗎?”
她的狀態很不好,看起來像是透支了生命力一樣,皮膚乾癟,頭上還多了很多白發,一瞬間仿佛老了十多歲。
五條悟挑了下眉,“我以為這是很明顯的事情。”他朝著咒靈所在的方向伸出一個手指,指尖凝聚出一個光點,一道紅色極光激射而出擊穿了咒靈的腦子。
咒靈連死前的慘叫都沒能發出,身體開始慢慢消融成黑色的粉末。
“你看,我想動手,什麼時候都可以。”五條悟笑眯眯的收回手,用那根手指勾著墨鏡中間的部位將墨鏡往下扯了扯,六眼下女人身上殘留的咒力以及還有什麼未使用的咒術手段對他來說都不是什麼秘密。
眼看咒靈消失,倉橋千裡難以置信地睜大眼睛,猛地握緊腳邊的菜刀。
“叮——!”
透明的屏障在力的作用下將菜刀震飛,五條悟勾起嘴角。
“有沒有人告訴你,你真的……很弱誒。”
字典裡並沒有憐香惜玉這個說法的五條悟將手臂放在膝蓋上托著自己的臉頰,笑眯眯的說:“趁我現在心情還不錯,不想再吃什麼苦頭的話,老老實實交代會比較好哦。”
“雖然像你這麼弱的家夥我一點動手的興趣都沒有,但是你要是一直什麼都不說的話,不要以為自己是女孩子我就不會動手哦。”
“把你的目的,那種東西從什麼地方拿到的,是誰教你這麼使用詛咒的,這一切,原原本本,一字不落的全部說出來。要是能讓我滿意,放過你也不是不可以哦。”
從房頂下來的虎杖悠仁忍不住戳了戳命,湊到耳邊小聲說:“五條老師這個樣子,真的好像反派啊。”
命重重點頭表示認同。
那邊的場景無論是誰來看,百分之百都會認定五條悟是個超級大反派。
還是會欺負女孩子的那種人渣反派。
“嗬——”倉橋千裡發出一聲低低的冷笑。她抬起頭,劉海下的眼睛因為咒靈的消失變得死寂沉沉,徹底找不到一點光亮。
她望著五條悟,用一種充滿恨意的眼神死死盯著。
“像你們這種人,怎麼可能懂我的痛苦。”
五條悟挑了挑眉。
“我做錯了什麼?”她質問:“我想要變得更強大,想要不被任何人欺負,想要自由的生活在這個世界的每個角落,我有什麼錯!”
“你們憑什麼阻止,為什麼要妨礙我!”
五條悟掏了掏耳朵,拿到麵前吹了下指甲尖。
倉橋千裡捏緊了自己的手指。她無比痛恨這個世界,這樣一個生來就不公平的世界,而世界上所有的不公平都源自於弱小。
“我想要變得強大有什麼錯嗎?”
隻有強大的人才不會受欺負。
“我想公平的活在這個世界有什麼錯嗎!”
隻有擁有強大的力量,才能獲得真正意義上的公平。
倉橋千裡望著眼前的男人,露出一個慘然蒼涼的笑:“你們為什麼要阻止我?你們又憑什麼阻止我?你們是正義的使者嗎?那為什麼當初那個時候沒有人出來阻止他,沒有人出來救救我!”
“還是說,所謂的正義也不公平,也需要挑選對象的,是嗎?”
“我這一輩子,就隻能當一個受儘欺淩無法反抗的弱者,是這樣嗎?”
安靜的庭院中女人沙啞的聲音仿佛都帶著一種令人絕望壓抑的控訴。虎杖悠仁忽然想起之前在咒靈的咒術中看到和聽到的那一切,他眼中不禁多了幾分不忍,腳步剛動了一下,五條悟說話了。
“行了。”五條悟一臉的興致缺缺,眼底還夾帶著幾分厭煩。“少在這裡偷換概念,你想做什麼,你想變成什麼樣,你怎麼樣生活,這些都跟其他人一點關係都沒有。”
“不管你是複仇也好,讓自己變得更強大也好,還是什麼都好,這些也沒人在意,那是你自己的事。”
五條悟插著兜從地上起身,居高臨下地望著跌坐在泥土上的女人。
“隻要你不牽扯到那種東西,你就算把天捅破了,把這個世界砸了,把所有你討厭的人全都殺了我都懶得管你。”
“你背後到底做了什麼,你自己心裡有數,那隻咒靈成長到這種程度,犧牲了多少人,就不用我幫你回憶了吧?”
五條悟微微彎身,湊近倉橋千裡,直視著她的眼睛,一字一頓的說:“說到底,你所做的一切,和曾經傷害你的那些人有什麼區彆嗎?”
“不都是仗著自己擁有彆人無法反抗的力量胡作非為,這種情況,就沒必要擺出一副自己才是受害者的模樣了吧,詛咒師。”
“與詛咒為伍,將自己的同類作為飼料養分喂養給那種完全由惡組成的臟東西,背叛了‘人類’這個身份。”
“明明自己也受到過傷害,卻打著複仇的名號,做出傷害他人的暴行,甚至比那些人更過分的將和自己有著相同經曆的人拖下更深的地獄,對那些人來說,你甚至比當初傷害他們的人還要可怕一萬倍,就這樣你還要給自己穿上一副全世界都對不起你的外皮,覺得自己一點錯都沒有。”
五條悟扯了下嘴角,語調異常冰冷,和平時不正經的語調大相徑庭:“像你這種類型的人才是真的叫人惡心。”
“或許你之前是受害者,但現在的你,不管從哪個角度看,都是徹徹底底的施暴者。”
“要說可憐和痛苦,那些被你一次傷害的人才是真的可憐和痛苦,你背叛了他們所有人的信任。他們將你視作救命稻草,你卻把那些人推進更恐怖的地獄。”
五條悟扯了下嘴角,讓自己不至於露出太過厭惡的表情出來,站直身體,活動肩膀和胳膊,一邊道:“行了,我現在也懶得和你說話,不想在這裡說的事情那就留著到審訊室慢慢交代吧。”
他轉過身,對那邊的悠仁喊道:“悠仁,打電話給伊地知,讓他把帳收了,進來接人。”
“哦哦。”被五條悟的話點醒的虎杖悠仁反應有些遲鈍的應了兩聲,連忙掏出手機打電話。
五條悟沒再搭理倉橋千裡。他覺得與這種腦子完全不正常的女人繼續談下去根本沒什麼意義。
要複仇你去找仇人啊,欠債還錢天經地義,沒人能說一句不是,結果你去傷害和自己有過同樣經曆的人算怎麼回事?
怎麼,你受的苦是苦,彆人受的罪就不是罪?
真是好笑了。
他轉身看向命,招了招手。
“命,你過來,我們繼續聊聊剛才的事情,我對你的學生叫什麼名字真的超級好奇的。”
他捏著下巴,恢複了往日吊兒郎當的模樣,一臉不正經的說:“按我們現在的關係,你的學生應該叫我什麼來著?大老師?師公?師祖?”
正走過去的命一臉無語,視線餘光卻看到倉橋千裡仇恨地注視著五條悟的背影,從口袋裡拿出一個像是……定時炸彈遙控器一樣的東西。
命的眼睛睜大眼睛,還沒來得及出聲,倉橋千裡一臉決絕瘋狂地按下按鈕——
“去死吧!”
“轟——!!”
掩埋在住宅各處的定時炸彈同時炸裂,爆炸聲幾乎響徹雲霄,熱浪火焰瞬間席卷了被帳包裹住的整個空間,地麵都像是地震一樣劇烈搖晃。
這是倉橋千裡提前就準備好的炸彈。
她準備在警察上門的時候,引爆這些炸彈,造成警察以及附近居民的大量死亡,讓發酵了許久的連環爆炸案徹底引起社會的強烈恐慌,收割更多的恐懼與不幸。
既然現在失敗了,哪怕就是死,她也要拖這幾個人下水為自己陪葬!
隻是在被爆炸淹沒之前,倉橋千裡眼前忽然出現了一幅畫麵。
她看到很久以前,在那個最絕望的夜晚,一個路過的男孩子將她從惡人手上救了出來。那之後她們交換了聯係方式,男孩子為了保護她不被騷擾,會每天在校門口接她放學,送她回家,就這樣持續了很久。
後來她們交往了。
倉橋千裡考上了男孩子所在的大學,讀的是自己喜歡的外語係。
她們互相鼓舞對方,一起努力,一起學習。
畢業後倉橋千裡成功被心儀的企業錄取,拿到翻譯的工作,男孩子向她求了婚。她們在親朋好友的祝福下進入婚姻殿堂,過了幾年,兩人有了一個孩子。
那是一個非常非常可愛的女孩子,嘴角有酒窩,笑起來甜甜的,就像一個純潔的小天使。
真的……非常、非常可愛。
眼角流出的淚水瞬間就被熱氣蒸發,爆炸徹底淹沒了在場的所有人。
……
通話過程中差點被手機另一端突然響起的爆炸聲震聾耳朵的伊地知潔高大腦空白了好一會兒。回過神來急急忙忙叫人把帳收起來,捏著已經掛斷的手機,緊張的心臟都快停了。
不會的不會的……五條先生他們一定不會有事的。
耳朵到現在還有些耳鳴,伊地知潔高完全不敢想象裡麵到底發生了什麼,拿著手機想要回撥過去,好快點確定裡麵幾人是否安全,然而人手卻哆嗦的不成樣子,一直按錯號碼。
在遠處一棟較高建築的房頂上,帶著兜帽的男人放下手裡的望遠鏡,幽幽歎了口氣。
“這可真難辦啊,透也先生。”
站在相反方向另一端圍欄邊上的男人靜靜抽著煙鬥,似乎對他的話一點興趣沒有。
他還在想剛才那個女人注射下去的藥劑。
羂索走了過來,一邊問道:“透也先生,五條悟他們好像被卷入爆炸中心了,你覺得他們現在情況怎麼樣?”
被問到的五條透也鼻間溢出一聲輕哼,取下唇邊的煙鬥,淡淡的說:“你應該知道,他是五條悟。”
羂索抓了把頭發,捂著腦門歎氣:“是啊,誰讓他是五條悟呢。”
“換成其他人估計都被炸得粉身碎骨了,也隻有五條悟才這麼讓人提心吊膽的,不確定到底有沒有事。”
羂索站在五條透也的旁邊,將兩隻手臂都放在圍欄上麵,唉聲歎氣。
“透也先生,我覺得我們應該想想辦法才行。”
五條透也斜過視線瞥了他一眼。
“五條悟真的太——麻煩了。”羂索拉長了中間的語調,以此向透也表達五條悟在他心底的麻煩程度到底有多嚴重。
“五條悟就是個麻煩,有他在,不管我們做什麼都會被發現,一旦被發現……”
羂索扯了下嘴角。“我想五條家的家訓裡應該不存在手下留情這一條。”
五條透也不置可否。五條家不僅沒有手下留情這條家訓,碰上咒靈更是隻有格殺勿論這一條。
“透也先生。”羂索側過身,頗有幾分嚴肅地望著麵前清冷的男人。
“我們得想想辦法讓五條悟不能妨礙我們之後的行動才行。”
“要是讓他知道你還活著的消息……我想他一定會來找你的,到時候不管透也先生想做什麼,一定會受到很大程度的阻撓。”
“五條悟那個人,不管性格有多不正經,但他始終是忠實且堅定不移站在人類一方的立場。要是讓五條悟知道透也先生現在身邊多了一隻咒靈……”
羂索沒說完,欲言又止地望著五條透也。
五條透也擰了擰眉,放下手裡的煙鬥,眼神有些冷地看著他。
“我應該說過,你的演技很差。”
“不用裝作你很關心我的樣子,夏油傑,你這樣隻會讓我覺得很惡心。”
羂索嘴角微僵,眼尾抽了幾下。這個人說話……還真是一如既往的不留情麵。
五條透也吐了一口煙圈,舒展眉眼,緩緩道:“說吧,你接下來想做什麼。”
“我想你應該還記得我是悟的兄長這件事。”
“當然。”見他鬆口,羂索也懶得擺出剛才那副假得不行的表情,狹長的眼睛微微眯起,笑得有些狡詐。
“我也不可能傷害到五條悟,畢竟那可是當代咒術師中最強的第一人,無人能敵,沒有任何一個人或者咒靈是他的對手。隻是有些事情實在不適合五條悟參與進來,所以……”
羂索伸出一隻手指,眼底劃過一抹精光。
“我希望能讓這位最強的咒術師,暫時退場一段時間,透也先生。”
五條透也麵色微頓,煙鬥落在唇邊,眸光微妙地望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