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個人都曾經夢想過改變這個世界。
可世界從來不care。
葉栗坐在錢重樹麵前時就在想, 眼前這個有些頭發花白的男人在檔案上的照片也是很意氣風發的, 可現在已經沒有之前的銳氣了。也不過五年的時間而已,葉栗現在再見到他,已經覺得他有點老頭樣了。
還不是葉老頭那種還能再去三八線浪一浪的那種老頭樣, 而是好像已經不再帶什麼希望的那種, 自動退出時代浪潮的頹喪。
但這不怪他。
“茶茶現在被我派去查案子了, 昨天給我遞了報告。”葉栗說:“她很聰明, 重點抓得很好,基本上沒出過任何錯,所以非常順利。”
錢重樹這時候才多少露出一點安心的笑模樣:“你這麼說我就放心了,葉栗。茶茶性格倔,不愛聽人勸,這麼多人也就聽你的。你多費心, 幫我多教教她——也不用留情麵,那孩子就得管著。”
他頓了頓:“小星星還好嗎?我好久沒見到她了,上次見還是剛回國的時候。上次茶茶跟我說她找了個男朋友是吧?”
“嗯。”葉栗有點不情願:“不過也就是個男朋友, 不知道什麼時候就分手了, 反正這個年紀分分合合很常見的。”
一個沒忍住,方政委在旁邊笑出了聲。
方仕同一直是很正經的, 在眼前這個人麵前——他在南部的科研基地時,主管他們科研崗的副總參謀長就是錢重樹,因此哪怕現在對方退了,還是很尊敬。
不僅僅是尊敬,他也是在錢重樹受到波及的時候, 幫了他一把的人。
錢重樹拿起茶杯,喝了一口,發現茶水太淡了。他剛要站起來去燒水,方政委立刻搶先一步,拿起水壺。
“我去。”他說:“你們先聊。要不我帶來的新茶葉您也試試看,我覺得還不錯。”
方仕同就是這樣,穩重、肯乾、有眼力見。
年紀輕輕能成為科研基地的一把手,並不是傳聞中抱大腿就能做到的。
相比較之下,葉栗其實更讓人看不懂。
哪怕現在錢重樹脫離了之前的環境,再回想,也還是覺得眼前這個年輕小姑娘和他推斷得不太是一個樣子大多數有關葉栗的消息,其實來源於茶茶的彩虹屁,以及他在被留置的時候與葉栗的簡短的會麵。
並不像是來審訊的樣子,葉栗當時穿得很簡單,就幾個問題提出了疑點。
那時錢重樹被控盜取情報交給外國諜報人員,由於證據充分且明顯,哪怕錢重樹知道這跟自己沒關係,但也知道很難翻案。來審訊的人來了好幾撥,他對一個新人並不抱有希望。
直到葉栗最後這麼說。
“你女兒說你絕對不會做這樣的事,所以我才來的。”葉栗收好了畫押好的筆錄:“我想,她沒信錯人。”
有些人的語言有魔力,錢重樹到那時候才見識到。
葉栗當時說出這句話後,他就有感覺。
他一定能出去。
“我之前收到過其他盧瑟的消息,錢副長。”葉栗還在用之前的習慣稱呼他:“在他跟聶菱州交往的後期,已經開始支持自強部了。”
這是葉栗和況美泰溝通過後確認的情況,可以說很符合盧瑟的個性了。
兩手準備什麼的。
“現在能確定的就是他開始滲透國內的時間遠比我想得要早,而且布局很全麵。南部被影響的人也比我預料得要多,所以這次我去南部的時候,有人直接收到了消息,還能往我們所在的招待所裡放炸·彈。”葉栗問:“您在南部呆的時間不長,但也不短,除了負責過科研,還做過一段時間的政工。當時過手過的乾部,您應該都有數。”
方仕同還在外麵燒水、開茶葉,並不關注裡麵發生的事情。
“你想問誰?”錢重樹說:“還是說,你想問我,我覺得會有誰?”
“都可以。”葉栗說:“我記得住。”
“我記得。”
在那邊等火鍋的孔克南想起過他曾經被告知茶茶的身世,但並不知道她養父後來就在基地附近開火鍋店的事:“為什麼茶茶爸爸不繼續乾呢?他不是洗清嫌疑了嗎?”
“洗清是洗清了,但是過程很曲折。”唐麒說:“當時他被收押之後,本來是可以站出來為他做擔保或者證明,但是因為那時候涉及到叛國和間諜等等罪名,敢冒風險的人……很少。而且那時候誰也不知道,到底有沒有這回事。”
“那茶茶媽媽呢?”孔克南問:“她媽媽應該是相信她的吧?”
“……”
唐麒哽了一下:“李醫生……失蹤了。”
孔克南:???
“錢副長被收押之後,有一隊人去找他家人和朋友,最後發現隻有他妻子不在。當時的懷疑是……李醫生涉及到了這件事,所以跑了。”唐大秘歎氣:“但茶茶說不可能,因為她放學前李醫生還說一家三口要去吃火鍋。”
總之,錢副長當時就是最壞的狀態了,連他父母都在懷疑是不是兒子兒媳婦真的參與進了間諜案中。可以說,除了茶茶之外,百分百相信他無罪的人基本不存在。
“那時候茶茶很懵,根本不知道該做什麼,隻能對有關的人表示錢副長不會這樣做。我那時候……被調過去負責特殊安保,聽茶茶講了很多次。”
但唐麒那時候什麼都不能說,看著茶茶很執拗地對錢副長的父母講同一句話。
“爸爸是個很正直的人,他不會這麼做。”
“那……後來呢。”孔克南完全想不到,茶茶之前是這個樣子的:“後來……怎麼樣了?”
唐麒沉默了片刻,笑了一下。
“原本所有人都以為事情就這樣了,結果沒想到,栗總來了一趟。”
不知道為什麼,也沒人清楚什麼時候來的。
唐麒吃個飯回來,葉栗已經坐在屋子裡了。
茶茶哭得要死要活,被葉栗拍了拍腦袋,反複安慰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