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意外。
到底是不意外自己被巡視組帶走還是不意外他要問她話,甚至不意外她隻能進來,他卻能進出。方仕同其實並不清楚具體是什麼。但葉栗臉上的表情就是這樣，一點都不意外。
她什麼都不意外，作為一個聰明人,仿佛從來不會驚訝任何事情的發生。
又或者說，世界本就如此。
葉栗合上書,算是一點點對他提問的端正態度。
但實際上他們倆都知道，兩人中的優勢劣勢地位沒有任何變化。
無論是否葉栗穿著普通衣物而方仕同製服在身，還是葉栗“身陷囹圄”而他行動自由。
她總是這個樣子,一副這世界無法引起她任何興趣的寡淡樣子。
實際上她並不是,隻是她不表現出她生機勃勃的那一麵。
“我以為你想問我點什麼。”
方仕同的手背在後麵,說不出像是被訓話的學生，還是在視察的領導：“但你似乎並不擔心自己,也不擔心彆人。”
“嘴上能說出來的都不叫事兒,這個你比我清楚明白。”葉栗懶洋洋地說：“真的擔心，也不是我說出來哭一哭就能解決的。至於問你什麼，並沒有那個必要,畢竟你自己已經要來說了。”
方政委噎了一下,發現竟然真的是葉栗所說的那樣。
葉栗才被送進來沒多久，他自己就沒忍住,巴巴地跑過來。
“我以為你會讓我滾蛋。”方政委又說：“的確是我去舉報的。”
“哦吼，憋了那麼久，你終於忍不住去舉報我生活作風有問題了。”
葉栗行雲流水地接了話：“巡視組業務範圍又擴大了，可喜可賀啊。”
“葉栗！”
方仕同終於忍不住了：“你這個人——我就問你,我哪裡做得不好，我哪裡比不上彆人？”
“……”
葉栗想了想：“你沒什麼比不上彆人的，這個客觀條件我承認。”
方政委這個家夥是個真真正正盤靚條順器大活好腦子聰明情商高，放到外麵，絕對挑不出一點毛病。葉栗也知道這幾年打他主意的人很多，方政委一個也沒搭茬，對她一心一意矢誌不渝。
他到底想要什麼呢，倒也沒葉栗嚇唬茶茶時候說的那麼陰暗。如果葉栗願意承認他一下，或者乾脆領個證，事情一定會簡單很多。
但葉栗就是不想，給名分是不可能給名分的，這輩子不可能給名分的。維係穩定關係又不會做，就是淡薄膚淺的關係這種東西，才能維持的了生活這樣子。
“你可能就是命不好。”
葉栗說。
“嗯，時也命也。”
何淼在外頭跟林秘書聊天，後者是來陪同方政委探視的——按照規定本來不可以，但林秘書拿到了文件，而且作為機關人員何淼也不好得罪，於是放方政委進去了，隻是按照規定隻放了方政委一個人進去。在等候的時間裡，何淼陪著林秘書聊天，不可能不說到葉栗：“當初栗總剛接手泰和的時候多意氣風發啊，結果這才幾年。”
“葉栗現在已經不履行職務了。”
林秘書咳了一下：“現在都由秘書處代為行使職能，向上級彙報。把你調來這裡做特保的材料就是我發的。”
“哦，失敬失敬了林秘書。”
何淼笑起來：“我最開始在南部見到你的時候，哪想得到今天林秘走到這個位置。以後還要多靠你照顧，萬一遇到什麼事情，一定記得多提點我們中部。”
林秘書很喜歡何淼的話，抬了抬下巴：“那當然。”
何淼的笑容加深了，像是以前都沒遇到過這樣的人一樣。她又殷勤了些，翻出了以前的事情聊：“我還記得我們第一次見是在五個九級每年一度的碰頭會上，那時候是……聶總帶著你來的。”
何淼的用詞非常注意，並沒有用一般來說大家用的前南九級，也沒有像葉栗平時那樣直呼其名。她這個稱呼非常微妙，就好像聶菱州還在一樣，並沒有發生各種各樣的事，而依舊，是那個意氣風發的年輕人。
林秘書有些恍惚，笑笑：“是啊，那時候我還……剛進南部機關呢。”
“年輕有為，真是年輕有為。”何淼當即誇讚起林秘書：“我就不行，我在你那個歲數還在雲南苗寨那附近跑，做少數民族工作，這兩年才回中部。很多機關工作我都不熟悉，需要林秘這樣的老手還……指點指點我們。”
“那當然，我一定會的。”
林秘書翹起嘴角：“我這個人做工作，跟葉栗不一樣，我很注重秩序和便利的平衡，在程序規定內能給你們方便那我一定給你們方便，不會按照個人喜好做事情。隻要你們聽話，聽指揮，那我沒什麼好說的。”
“多謝，多謝。”
何淼的笑容越發大起來：“我們以後可就要靠你了，林秘。”
在何淼這樣的好態度下，林秘書跟何淼說了不少事，比如這次舉報是上級部門收到舉報信，然後和巡視組聯合辦公的。和唐麒不同，林秘書現在很自信，仿佛已經看到了這件事的結局一樣。
“你以後也要跟景之遙說，不要夜郎自大，也不要隨意去害彆人。這種事情做多了是會有報應的。”林秘書吸了吸鼻子：“當然我也不是針對誰，我就是覺得淪落到被舉報這件事，本身自己就一定有問題。”
“對，對，林秘說的是。”
何淼一邊答應一邊在想，葉栗當初把這個人從南部挖來的原因。
就在何淼在想到底是為了調劑生活還是有其他苦衷時，方仕同一聲不吭地出來了。比起剛剛進去的時候，他看著有微妙的變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