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佐伊”迎著風,走出院子。
叛軍的靈魂人物又回來了,她神情肅冷,步履匆匆走到剛剛打掃乾淨的場地。
那裡還殘留著不少殘粒,散著穀物的清香。不少打扮得體的有錢人惴惴不安地聚集在這裡,有老有少,有士兵持著槍盯緊他們。
佐伊抬手示意安靜。
她果然長成大人了,僅憑一個眼神、一個手勢,就讓人害怕。
他們或許害怕的不是她,而是她代表、象征的一些東西。
“噓。”她緩緩將食指放在唇中,風卷起幾縷發,佐伊掃了他們一眼。
大部分麵孔,都很熟悉。有代加工廠的領班,經理,甚至是負責人,還有市政廳的達官貴人。甚至,當初拒絕她入學的小學校長也混在裡麵。
她忠誠的士兵把人都聚集了在這裡。
她該怎麼做呢?
昏黑的夜幕,他們點亮燈,螢火一樣縹緲。
她灰藍的眸子與夜色一同傾沉下來。
她該怎麼做呢?
把代加工廠的所有有關人員全部處決?
幾分鐘的射擊,很刺激很解氣,欣賞他們的恐懼和絕望,換位成為掌權人後讓他們感同身受她當年感受到的痛苦。
再殘忍一點,將他們關進牢裡,她一點點肢解他們,吊著他們最後一口氣,讓死亡成為奢侈。
一瞬間,佐伊腦子裡想過許多報複的手段。人性中的軟弱,無法避免的、讓她產生這樣的念頭。她把苦吞了,把痛咽了,她在星夜法師塔,多少次命懸一線?她怎麼有理由輕易放過他們?有誰問過佐伊嗎?問她願不願意接受這樣的命運,憑什麼、憑什麼啊,她們要付出這麼多的努力、要超乎常人的付出,才能獲取這麼一點微末的希望和公平?
我該怎麼做呢?
輕不可聞的聲音被風吹散。
厄裡斯以為她是治療師,熟悉人體,治療疾病。但她更主要的,她是一個亡靈法師。
亡靈法師,是魔法師中最罕見的類型。他們的魔法說不上多高深,也沒有多神秘。但人們習慣性覺得邪惡,與死屍打交道,驅使屍體戰鬥。
她也可以、利用亡故者某樣聯係緊密的東西,或者亡故的地點,與死者溝通。
“溝通”,或許太模糊。
準確說,是感知。感知死者臨死的情緒,和她可能想說的話。
未必準確。
我該怎麼做?
我該召喚你嗎?
讓死者安息,為死者守夜,替死者訴說。
我不該打擾你的安寧。
你是怎麼樣的人,你在我身上寄托著怎樣的希望,我知道、我知道該怎麼做。
不能忘記記憶裡的佐伊是怎樣一個人,不能將過去遠遠地拋去,再毀掉現在的堅持,去尋找一個沒有她的未來。
佐伊手顫了顫,她輕抬手,懷著一種自己也說不清的戰栗感。
士兵動作整齊劃一。舉槍,瞄準,像他們往常做的一樣。
叛軍沒那麼正義。
但也沒那麼不正義。
人群爆發出尖叫,一下子轟炸起來,嚷著哭喊著求饒。
佐伊嘴角扯起一絲極淡的笑容。
“放他們回去。”
“發布公告,通知全城,封鎖全城後,施行新政,兩年後準備全民選舉,組成十三人審判庭,具體細則稍後頒布。”
她該信任這群人嗎?他們如此軟弱,那麼容易被煽動,被欺騙,他們甚至不知道什麼是正義,他們甚至歌頌代加工廠,感謝代加工廠讓他們有工作有收入給城市帶來繁榮。
更沒有人會覺得一個已經退休了的可憐老校長僅僅因為拒絕接受女孩入學就被判有罪。在坎德魯全境,至今也沒有幾座學校願意接受女孩。
但她必須狠狠咽下,哪怕咬碎了牙,忍住一時複仇的快感。也必須這麼暫時放下。
他們還有希望。
但佐伊呢?她短暫的後半生,在代加工廠日複一日的勞作中,讓汙染侵蝕她的內臟。
很多個佐伊的一生,就在這反反複複的苦痛中,化作流沙悄然流走了。
誰給過佐伊們希望呢?
……
奧菲莉亞和陸零柒不知道的是,在她們從拉斯夫小島跳崖之後,拉斯夫小島爆發了劇烈的爆炸。
動靜大到引發了瑞恩王國皇帝——辛西婭的注意。
還有西部多個國家的關心。
但辛西婭什麼都沒有做,事實上,她也什麼都做不了,忙著調配軍隊忙著搞政治忙著處死幾個不聽話的大臣,再在電話裡被克裡斯汀娜罵的狗血淋頭。
辛西婭大晚上越想越氣,越氣越睡不著,輾轉反側,又沒有奧菲利亞傾訴,憋了一肚子火,隻能找人繼續出氣。
而拉斯夫小島爆炸消息後,還在亞米卡曼的黛倫夫人第一時間聽聞了這個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