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對。吃了人的人,怎麼還能繼續當人呢?”
她慢悠悠拔出匕首,聲音冷得像冬日溪流中的碎冰,問他:“覺得絕望嗎?要我幫你自殺麼?”
他點點頭。
匕首戳進他的胸口,剛剛抵進一點點,他身體抽搐起來,往後退去,發出淒厲的尖叫:“不不……好疼……太疼了,我會死的……”
“因你而死的人呢?”陸零柒問他,“他們想死麼?”
半晌,他抬起涕泗橫流的臉,沙啞著嗓子說:“你不知道……你不知道我的感受。你是流民,不知道我們的感受。每天醒來,你都會有一個奮鬥的目標,鬥誌滿滿,你的內心會被一股崇高感填滿,再也不空虛。
你會覺得你的人生是有意義的,你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人類、為了我們的城市,然後你就擁有了能對抗一切的勇氣。”
“你的目標是假的,你的勇氣是借的,你的崇高感是虛偽的,你的職位是靠出賣獲得的,你的意義根本沒有‘義‘。”
陸零柒輕聲說道。
“如果一個城市的和平,要靠這種手段來維持,那我寧可毀了它。”
她的眸光柔軟下來,方才刺骨的冷完全褪去。漆清黑亮的眸子幽寂又悲憫。
……
李雪下班的時候看見時安遠遠坐在樓頂上,她甚至把兩條腿垂在半空中搖晃,整個人天台凸起投射的陰影中,當她低頭朝地麵看過來的時候,那雙像狼一樣的眼睛才隱隱有了亮光。
李雪知道她在暗地裡跟著自己,像蜘蛛俠一樣在樓房和樓房之間遊走。
她坐在公交車靠窗的椅子邊上,額頭抵著玻璃,看向窗外。
偶爾她能隱隱看到一閃而過的幾輛稽查車,仿佛是錯覺一樣。
幸好時安是個好人。她雖然是個流民,但她是一個好人,可能就是特立獨行一點。
李雪靠著椅子背,取出耳機開始聽歌,能聽的歌就那幾首,她都聽膩了,但沒有彆的更好選擇。
她回想起自己的童年,五花八門什麼歌都有,有幾首她現在還能哼出調子,可惜現在聽不到了。
那時候的日子好像比現在自由了些。
她被自己這個念頭嚇了一跳,趕緊阻止自己繼續想下去,默默念了三遍自由不是無限製的自由,要在規章製度允許的範圍之內。
李雪盯著窗外,看著外麵的景色,越來越陌生,完全不是回家的路,她有點訝異地眨眨眼,起身走到司機身邊:“你是不是開錯路了?”
司機一言不發,路前方幾乎沒有幾輛車,他們開著車來到荒涼的郊野。
李雪頓時覺得有點不對勁:“師傅,你不能亂開路線啊。你這違背了工作守則。”
司機仍舊沒有搭理她,像個機器人一樣緊緊握著方向盤。
李雪發現公交車內隻剩下了她一個人,開始慌亂,趕緊走到車門旁邊,試圖打開門。
車門關的死死的。
她又跑到窗戶邊,結果發現原本窗戶旁邊的破窗錘不見了。
李雪舉起包,狠狠砸向車窗。
她一點點的力氣對車窗根本沒有造成破壞。甚至沒砸多久,車子突然一個急刹車停了下來。
讓她一下子撞到了腦袋,一陣一陣暈眩,兩眼發黑。
車門外圍了一群人,全副武裝,穿著黑色的製服,袖標上寫著大大的兩個字——稽查。
車門一開,他們一下子全部衝了進來,沒有絲毫憐香惜玉,飛撲過來,徑直將她按倒在地上。
李雪的眼鏡砸落在地上,眼前的世界一下變得模糊起來,暈散開一層光。她的臉貼在公交車冰冷的地板上,臉被擠壓得徹底變形。
手腕尖銳的刺痛,她雙手被反扣按在腰部,有人用膝蓋狠狠壓在她的後背上,整個人重量都落在了她身上,無數隻手摸索著她身體的每個角落。
李雪的心跳倏地劇烈起來,好似要從喉嚨裡跳出來似的,耳邊聽不清他們說的話,鼓膜也漲得發疼。
“知道我們是誰吧?”有人在問她。
李雪知道他們是誰。時安之前甚至還嘲笑過她的恐懼,為什麼見到一個袖標,她就害怕成這個樣子,袖標會殺人麼?
她怕的是袖標麼?
她害怕的是袖標象征的一些東西。可能是權威、可能是暴力、合法的暴力,能讓一個自認為無辜的人見到它,都會心生惶恐。
李雪被粗暴地拽起來,身後的人推搡著她朝前麵一座矮小陰森的建築走去。
作者有話要說:
本章有引用互聯網常用宣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