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零柒語氣緩了緩,有些尷尬地乾咳了幾聲:“總之,你們不要擔心。我現在挺好的。”
周心妍滿臉複雜,幾乎把不相信寫在了臉上,但瞅著陸零柒現在悶著頭喝可樂的樣子,長期以來的良好教養阻止了她繼續追問下去。隻能接過同伴遞來的果酒,淺嘗了兩口,皺著眉歎了一口氣。身後是巨大的喧囂,酒吧向來不缺的就是熱鬨,也不缺來得快消失得也快的快餐愛情。
這樣的愛能維持多久?
周心妍不清楚。說實話,如果不是主動挑破,周心妍完全看不出來這是兩個戀人的相處模式。
太疏遠,保持距離,很難讓人相信她們在一起很久了。
她掐指一算,高中有點幼稚的時光已經過去許久,那時候陸零柒就和她“姐姐”暗度陳倉了???
周心妍搖搖頭,又歎了口氣,對守門人說:“陸零柒是一個很好的人,就是表達感情的時候……挺笨拙。”她看著周圍一圈人,臉稍稍紅,對眼前美得過分的女人說,“剛進高中要軍訓,我和小柒在同一間宿舍上下鋪,一下子就熟悉起來,有一天吃完飯回宿舍休息,她一直跟在我身後,我問她為什麼不跟我並排走……她咬著嘴唇,一副很為難的樣子,一直就跟在我後麵,什麼也不說。”
周心妍繼續說:“我那天來月經,沒注意,沾到褲子上了,其實她直接說一下提醒我就可以,但她似乎怕尷尬,硬是不肯直接說,直到我回到宿舍才發現不對勁。”
陸零柒耳朵有點燒,垂著頭不說話。
“我是說,她這人雖然看著挺開朗,但有時候真的很內向,不善於直接表達,她肯定非常喜歡你,可她表達愛意的方法,可能不會很浪漫。”
周心妍評價完畢,聳聳肩:“她是我朋友。她實在喜歡我自然也不好說什麼。”
“我知道。”
守門人露出很清淺的淡笑,眉眼潤著暗色的光:“我知道……”她看向陸零柒,蔥白的食指輕輕觸碰到滾燙發紅的耳垂,“她一直都是這樣的孩子。”
周心妍心中一“咯噔”,心中紅色警鈴響起,孩子,這女人充其量也就大她們十幾歲,她喜歡陸零柒果然是因為她年紀小!
她剛懊悔,想著要不收回剛剛的叮囑,儘力阻止一下她們,一抬頭去看見陸零柒抬起了頭,目光難得顯得局促和閃躲,清黑的眸子眨了眨,眼尾卻微微泛了紅,眸光瀲灩。
“好久沒一起出去走走了。”守門人放下酒杯,拾起椅子上的風衣,起身,屈起手指輕輕敲了敲陸零柒身前的桌麵,依舊輕聲細語,“走吧。”
凝眉便是驚鴻一瞥,讓在場人下意識屏息。
周心妍又迅速消滅了自己的想法。
可能她的前同桌真的是個顏狗,周心妍記憶中一時竟然找不出比守門人長相更出色的人了。
……
走出酒吧。
陸零柒幾乎分辨不出是心跳跳出了胸腔還是守門人的聲音勾走了她的魂兒。
夜風吹落在肩頭,空蕩蕩的街道上,有落葉被卷起在遠方吹得粉碎。
陸零柒和她並肩走著,步履緩緩。
“我以前有一個習慣……”守門人慢慢說,她的聲線就是那麼得穩,讓人聽了無端心安,“每當產生了非理智的情緒,我會將它們全部扔給給另外一個自己,直到她逐漸成長到如今可以和我抗衡的地步。”
接著,她的話慢慢染上了一點色彩,摻雜了被灼熱的氣管擠壓過吐出的沙啞氣息:“但是,另一個我,真的是、純粹的邪惡麼?”
陸零柒對那個守門人已經不太記得了,但她記得從西幻世界回來的時候,撕裂她胸口的隨手一劃。她問了一個像是開玩笑的問題:
“那個你,會接受我嗎?”
守門人微怔,失笑:“若兩個我都願意,你該如何選擇?”
“兩個人……既然都是你,也不是不可以。”陸零柒煞有其事地說,“隻是稍稍有些刺激,但我不該跟你講人類的倫理。”
守門人細長的眉毛輕挑,她含笑低聲道:“我還有一個習慣……”
“死了的人,我會漸漸忘記她。”
夜風漸大,讓她一絲不亂的發難得有些淩亂,守門人的聲音順著風一起送到陸零柒耳邊,又涼又柔:“所以你要努力活下去,讓我能一直記住你。”
陸零柒輕輕吸了一口氣:“我當然會好好活著。”
“我以為你會向我祈求永恒。”守門人舒展開眉頭。
“如果不存在湮滅一切的死亡,那麼活著毫無意義。”陸零柒說,“我會爭取長久的活著,但不追求上了保險帶的不死。”
守門人的暗眸閃過流光,她說話的時候仿佛能折疊扭曲周圍的空間,將一切撕扯得微微變形:“我是會偏心的。”
她微微一笑:“在明麵的規則上,我已經給予你最大的自由活動空間。”
她伸手,兩麵多麵骰子浮空急速旋轉著:“運氣很重要,但我的意誌更重要。”
她扔出了滿點。
“如果人類將我視作為神,那麼,存在的主觀意識如何能製訂完全客觀的規則呢?”守門人耐心地說,“這個世界的古人說反者道之動,弱者道之用。天下萬物生於有,有生於無。知雄守雌,知白守黑,知榮守辱,於是放任強大的國家吞並弱小的國家,哪怕受到壓迫和殘害,’道’也不會出來相助。同樣,你在的C-0001,教會認為神即是真理,真理必須獨立存在並且永恒存在,但真理卻阻止不了強者對弱者的欺壓,甚至連教會內部的貪腐和罪惡都無法阻止。
如果人類將我們這樣的存在,認定為神的話,那麼,為了時代必然發展的趨勢縱容戰爭的發生,為了人類的自由意誌允許他們狩獵弱小的動物,為了成全所謂的大局選擇犧牲小部分,這一過程本身就是不公平的,如此,所謂的神靈,祂的絕對中立,其實已經是一種邪惡。”
“不要把期望的神性寄托在我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