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方炎熱的夏季,又乾又燥。
一縷豔陽灑進深色地板上,青鬱的樹乾上蟬鳴鳥叫,窗簾舞動,擾亂人心。
陸時生赤.裸著身子下地,頭發睡出一個翹起的弧度,劉海遮住右眼角,左眼的空間逐漸明亮起來,他懨懨地拿起丟在衣架上的衣服窸窸窣窣穿上。
走到窗戶前,拉開厚重玻璃窗戶,腦袋往下探去。
陸憶楠的笑聲就是從這兒傳來的,讓他連做夢都想拍死的聲音。
“時生,快下來給你看個好東西哦。” 盛開的花圃裡一道矮小的人影朝他晃了晃手。
陸憶楠抱著懷裡一個人,笑得分外討打。
陸時生坐在窗沿往下俯瞰,疊著二郎腿,嘴裡叼著個棒棒糖,有一下沒一下的舔著,望了眼陸憶楠手裡牽著的女孩,讓他不爽的眯細了眼。
打出生以來還沒見過那般柔枝嫩葉的小人偶。
比昨夜被他解剖的小兔子還要軟糯。
人偶頭發用兩珠花紮成的小花苞,奶汁般的皮膚嫩的吹彈可破,雪白的衣服穿在身上精致漂亮,裙擺遮住藕粉似的小腿,隨風搖擺。
隻見那雙乾淨清澈的眼睛被陸憶楠逗笑起來,眼角細微吊起,含苞一笑,甜的八百裡開外的風都要思春了。
小女孩不太愛說話,偏生長了張討喜愛笑的臉蛋,也不知陸憶楠從哪兒拐來的人偶,當個活寶貝一樣捧著,天天來炫耀。
陸家是T市眾人仰仗的財閥世家,豪門那些人都有點不著調的興趣愛好,不是在夜店養雞鴨,就喜歡帶些俗貨回來玩玩,基因遺傳甚是強大,擺脫不了外麵的誘惑。
陸憶楠作為他的堂哥,也就喜歡阿貓阿狗,什麼時候開始喜歡人偶精了。
要知道T市的達官顯貴最看重貴賤之分,比如那人偶女孩,一看就是貴族跟低頭族的混血。
那漂亮的臉蛋像光線下的琉璃讓人舍不得輕觸,卻硬生生被他的視線嚇得低下了頭。
陸憶楠抬頭看見二樓的男孩,露出大哥哥的笑:“時生,這是我的新朋友叫許蘩。小蘩,他是陸時生,我的弟弟,你以後可以叫他三哥哥。”
“你小女朋友?”陸時生眉毛一挑,嗓音清脆刁氣,小大人的口吻。
“……你!你胡說什麼!”陸憶楠的臉刷的通紅。
許蘩在看到趴在二樓的陸時生時,被那雙邪氣而帶有侵略性的雙眸嚇得身體一顫,直往陸憶楠身邊躲。
油然而生的感到害怕。
陸時生露出不正經的笑,暗自不屑地咬崩嘴裡的糖,頓時甜膩的味道充斥著口腔,讓他想吐。
麵對這個膽小的家夥,他眼波流轉,倏然舌尖盤桓在兩顆小虎牙上緩慢輕佻的一舔,似是把嘴裡的糖當成那人偶,邪流的動作曖昧至極。
陸憶楠對這個堂弟無奈至極,耐心道:“時生,許蘩是好孩子,你不要用對付兔子這種下流的表情嚇壞她。”
陸時生不以為意:“鳥屎大的膽兒也敢來這地方玩,大哥你可要護好了,小心我半夜把她搶過來玩。”
“你!我不跟你玩了!許蘩,我帶你回去。”陸憶楠生怕他真的會搶,在家裡這個小修羅什麼事都乾,他才不想把自己的朋友貢獻給他呢。
小女孩隻好乖巧任他牽走,什麼話都沒說。
陸時生很快沉下臉,漆黑的眸子朝著遠去的背影一撇,不予理睬,轉身摜窗,繼續過自己小少爺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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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家子孫多,陸時生年僅六歲,兩個哥哥,下麵一個妹妹弟弟,自己在家族裡排行老三,三人皆是T市財閥集團陸振安的孫子。
然而陸時生是幾個堂兄妹裡長得最雋巧的。由於性情病態,野性本烈。
不像溫順聽話的陸憶楠時常討得老頭的歡心。
陸時生生下來右眼就看不見東西,隻有一隻左眼靜觀這個世界。
他話不多說,但是做父母的清楚明白,這孩子心理那段過不去的黑暗,擴散的越來越烈。
最近保姆陳媽說又瞧見小少爺窩在房間裡解剖一隻活蹦亂跳的小兔子,這種病態性格打母胎出生,父母除了一味地遷就替他治病,什麼方法都用儘了。
黎棠無法繼續忍受兒子虐待動物,琢磨半天身邊並沒有同齡的孩子,陸憶楠雖然大他一歲,性格太過軟順。每次來找陸時生玩都會被欺負到哭鼻子,還要挨二嫂的冷眼。
無奈之下,她獨自去孤兒院接回來一個眼熟的小女孩。
眼前的小女孩像顆暗淡無光的珍珠,一身臟兮破爛的衣服,鞋子也舊的看不出原來的形狀,兩眼空洞無神,眼角清淤一片,小嘴唇起皮乾裂,頭發亂糟糟的被剪得像狗啃似的,就那麼呆呆傻傻的站在他麵前。
陸時生看著她,怔怔然,抿了抿唇,一時不知道該說什麼。
真可憐的女孩。
跟想象中的判若雲泥。
黎棠牽著許蘩的小手,站在陸時生麵前,溫柔道:“時生,你不是一直嚷著想要一個人偶嗎,這個小孩叫許蘩,你要好好跟她做朋友,知道嗎?”
陸時生身材清瘦,筆直站著,冷不丁地說:“媽媽,可以把她送給我嗎?”
“可以,不過小蘩一直過得不好,你是哥哥,不可以欺負她知道嗎?”
許蘩的父母幾個月前車禍去世,她在車禍中驚嚇過度,撞傷了腦袋,呆呆傻傻不能言語。
被送去孤兒院常常被一些小孩欺負也是不可避免的。
如果不是陸憶楠的媽媽不讓他帶這孩子回來玩,黎棠也不會那麼輕易注意到女孩。
不過,她兒子好像對這女孩有點興趣。
長得像人偶一樣精致漂亮的小孩。
陸家的男人愛在外麵養人,浪蕩的風氣上一代開始露出尖角。
但是陸時生不喜歡。
看見自己的母親一味地忍耐父親在外風流快活,生生厭惡這種隨波逐流的變態基因。
黎棠摸了摸自己兒子的腦袋,又憐惜看了眼可憐蒼白的小女孩,俯身親了下許蘩臟臟的小臉,歎了口氣,“真是可憐的孩子。”
許蘩依舊乖乖站著一動不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