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在看什麼?”虞寄白走過來,問她。
萱女尚在茫然中,下意識便回應他,“
看下麵的百姓。”
一個個慌慌張張,還有運輸屍體的人,每天都有人死去,鮮血染紅了整座晉陽城。
“憐憫了嗎?”
“不是,我隻是想,我曾經也是從他們當中出來的,現如今卻能踐踏著他們的鮮血縱情享樂了。”
萱女揉揉自己的額頭,“所以那夜摘星樓的星星,都是紅色的。”
虞寄白目光中不達眼底的笑意摻了幾許悲戚,“摘星樓耗費萬金,這萬金修繕大壩,安置災民,的確是綽綽有餘。”
他頓了頓,繼續,“但我真的寧願你,一點兒人性都沒有了,縱情享樂到城破之時。”
萱女揉捏額頭的手忽然頓住,“晉陽城會破?你也預料到我的結局了?神官大人。”
那句“神官大人”頗有些嘲諷的意味。
虞寄白沒有否認,點點頭,卻不說話。
會死。
萱女沒再問。
兩個人靜靜站在閣樓上,看著城中惶惶不安的人。
她身上的香薰與虞寄白身上的香火氣糅雜成一團沉重卻靡麗**的氣息。
像是這個岌岌可危的大梁王朝,宮中鮮花著錦烈火烹油,外裡傾頹混沌暗無天日。
虞寄白本可以逍遙山水,等到壽命終止的時候,投身大海,運氣好的話,師傅說他說不定能成為一方海神。
但他到底沒有逃脫了凡人的七情六欲,他放不下虞年年,也放不下萱女。
一個雖然苦儘甘來,但苦楚頗多,他見不得她受苦,施以她痛苦的人卻輕而易舉能得到她的原諒。
一個有一息良知尚存,他也見不得她最後因為這點良知,萬箭穿心。
這是他的私心,他也有接濟蒼生的善心。
慕容澹連如何正確愛一個人都不會,過於以自我為中心,那他將來也不會成為一個好的君王。
虞寄白想用年年教會他,如何正確愛一個人,也如何以己推人,正確愛戴他的子民。
若是他實在學不會,那隻學會如何愛年年一個人便行,然後讓年年牽製著他,讓他去善待天下人。
虞寄白若有心,這所有人都能被他玩弄在鼓掌之中。隻是天道不允許,他的身體和理智也不允許。
直到夜幕沉沉下來,他將身上的氅衣解下來,披在她肩上,“還要看嗎?夜風起了
。”
萱女才動動站得酸麻的腿,“沒看夠。”
虞寄白沉默了一會兒,“那我陪你。”
她沒再說話,算是一種默認。
……
虞年年的馬車一路走走停停,半個月後才到了距離終南山二十裡的一座小城。倒是奇怪,這半個月裡,根本沒聽說慕容澹派人來追的事兒,虞年年原本忐忑的心,一下子放下不少。
半個月裡算是邊走邊玩,沿路見識了許多不曾見識過的風光和風土人情。
隻是流民到處都是,再繁華的地方,也透出幾分衰敗之氣。
李娘子不敢讓她多停留,每每出去,便要在她頭上蓋著一頂及腰的帷帽,遮住她的身段麵容,“女郎記得在外要財不外露,如今世道亂,總有些心懷不軌的人,防不勝防。”
虞年年點頭,表示自己記下了。
她在外這半個月,才真真切切感受到人間煙火,有善良的人,也有醜惡的人。她所處的這個世界,才第一次向她打開明媚又深不可測的一麵,對她展露驚喜和未知,期待她去探尋。
“等到了終南山,咱們用什麼身份落腳?”虞年年忍不住開始思考今後的生活了,對其充滿期待。
李娘子將她帷帽戴穩,“嗯,女郎想用什麼身份?不若就父母雙亡的富商孤女?來那兒討生活的。”
虞年年搖搖頭,鼓了鼓塞,有幾分可愛靈動,“這樣不好,會有很多麻煩,要不我便是個寡婦吧,新婚丈夫死了,所以帶著全家老小去那兒討生活。我想開個琴坊,教人彈琵琶,若是個未婚的姑娘,他們大概會暗地裡議論我拋頭露麵。”
李娘子搖搖頭,笑道,“不會,涼州風氣開放,即便是未婚姑娘當壚賣酒,也不會有人說什麼。甚至那裡的達官貴婦,還在府中養著許多男寵,跟自己的丈夫一樣。”
她又打趣,“以姑娘的品貌,就算是寡婦,也得讓求親的男兒踏破了門。”
虞年年驚詫的張大了嘴,問道,“真的嗎?還能明著養男人?”
晉陽雖然也有人養男寵,但那些夫人定要母家強勢,也隻能暗地裡養,絕對不能放到明麵兒上來。
李娘子點頭,“自然是真的,姑娘若是不想嫁人,便養幾個男寵作伴。涼州的小夥生的精神健碩又熱情,關鍵還會疼人,不妨試試。”:,,,,找書加書可加qq群95286855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