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年年不知道什麼時候醒的,她撐著床,坐起身子,死死攥住慕容澹的袖子,眼睛在昏暗裡雪亮,看得他心裡發麻。
……被抓住了。
“殿下……”
“你怎麼沒睡……”
兩個人的聲音同時響起,氣氛有些尷尬。
“雖然很不想說,但我知道殿下的秉性,所以藥就喝了一半。”虞年年微微揚起下巴,有些得意。
她現在還是迷迷糊糊有些困,強打著精神同慕容澹說話罷了。
沉默半刻後,還是慕容澹抬手,又將被褥把虞年年裹起來,怕她著涼,“沒事,我就是來給你蓋個被子,你睡吧。”
這個見鬼的說法,恐怕連他自己都沒法說服。
“以後藥不許隻喝一半,這樣病怎麼能好得快。”
虞年年將臉頰上的發絲掃開,手臂從被褥裡伸出來,跪坐在床上,頗有些嚴肅意味地看著他,“殿下,今後都不要再來了。你若是不來,我才能放心將藥都喝完。”
她說完小小打了個哈欠。
慕容澹沉默了,虞年年繼續說下去。
“雖然很不想提起過去,但我還是想說,咱們兩個早就已經兩清了,你欺負過我,我也欺負回來了。相見都當不曾認識過成不成?也彆互相折磨了,你做你的權臣,我開我的琴坊。”
她真誠看著慕容澹的眼睛。
慕容澹繼續沉默,半晌之後才清聲道,“我前幾日才與娘子初初相見,就已經深陷清海不可自拔。還未介紹過自己,在下慕容澹,涼州人士,年十八,身高一丈一尺(1),家中隻有一母,但無需奉養,產業頗豐,足夠養活一家老小。我可以帶著產業入贅。”
虞年年抱著被褥又往角落裡縮了縮,“這……你耍賴……”
慕容澹輕笑一聲,他哪裡是耍賴,不過是善用規則罷了。
慕容澹學著沈之昂的語氣神態,逐漸逼近,原本就狹小的床榻陡然擠進來一個人,登時變得更加狹窄了,連呼吸都顯得悶鈍曖昧,“如果娘子還記掛著你的亡夫,我也很大度賢惠的,可以對著兄長的牌位行禮。”
反正都是他一個人。
虞年年被他刺激的頭發絲都一根一根豎起來,狹小昏暗之處,慕容澹那張美色惑
人的臉愈發顯得妖異起來,虞年年臉不自覺紅了,趕忙推開他,“你彆過來了。”
慕容澹順勢握住她的手,往自己胸前一拉,語調帶著蠱惑,“娘子是覺得我生的不好看,所以不可以入贅嗎?”
深更半夜,燈影昏黃,美色當前,委實有些刺激,虞年年沒法昧著良心說慕容澹長得醜,“雖然殿下長得好看,但我不喜歡你。而且你今夜不經我同意就擅自闖進來,我很生氣。
如果你還不走,我就要叫人把你抓起來了,你自己親口說的,天子犯法與庶民同罪。”
她張口就要喊人,慕容澹飛快將手捂在她的唇上,一股子沉穩的檀香氣灌入心肺,虞年年掙紮著脫離他的桎梏。
慕容澹臉上笑容的弧度僵了僵,“我錯了,這裡給虞娘子道歉,今後都不會了,我今夜良心被狗吃了,明日天一亮就長出來了。”
他又替虞年年裹了被子,轉身要走,卻發下衣袖又被扯住了,回身看向她。
“還有件事,婚書。”虞年年道,衝他伸出手。
慕容澹心裡一個咯噔。
“我前些日子去衙邸查戶籍,準備成婚事宜,衙門裡的人告訴我,我已經同人結過婚約,登記在冊。”她將自己的戶口從晉陽遷到閔縣,晉陽南衙給她的時候,上頭就已經在她的名字後麵加了一個紅勾,表示已經婚配過,她當時並不清楚這紅勾是什麼作用。
“我說我丈夫已經死了,眼下要再婚。衙役讓我將殃榜拿出來證明丈夫死了,不然以後都不能同旁人締結婚書。”
虞年年就算不用腦子想,也知道她這已經婚配的標識是哪兒來的。
“當日你說隨我高興,我便寫了……”慕容澹聲音低了不少,為自己辯解,看樣子一點兒都不想將婚書交出來。
“殿下將婚書給我,我就不追究殿下今夜隨便進出閨房之事了。”虞年年的手一直伸著,試圖同他談條件。
虞年年細想起來,當日她的確說過這樣的話,但那都是心灰意冷的氣話,結果慕容澹當真的。
她現在生氣,但又不敢對他怎麼著,兩個人身份懸殊,她打也打不過,罵也罵不過。
“即便我將婚書交給你了,你也弄不出一副殃榜證明人已經死了,唯一
的辦法就是我隨著你衙門,咱們兩個人和離。但既然要去和離,我必然要到場,屆時所有人都知道咱們兩個寫過婚書。”慕容澹複又坐回虞年年的床上,同她一本正經講道理。
“娘子,怎麼了?”兩個人情緒激動之下,聲音過大,驚醒了外麵守夜的冬至,她隔著一堵牆迷迷糊糊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