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青色茶爐裡,熱水“咕咕咕”地冒著泡, 聲音很響亮, 拉著惜雨回到了現實。她麻利地挑了西湖龍井擱在蓋碗處, 用熱水淋過, 複又夾起放入紫砂茶壺, 倒入滾水……二少爺和三少爺一起來找老爺說話, 她得趕緊過去書房奉茶。
“……父親,我讚同三弟的說法,在家裡溫書就很好,不必每日跑去翰林院向學士們求教。”張居安說道。
張修皺了皺眉, 習慣去端案桌上的盞碗, 卻發現茶水空了。他還沒有說什麼,惜雨就拿著紫砂茶壺進屋,給他滿上。
“你們兄弟倆的看法倒難得一致。”張修抿了口熱茶,應允了:“……我讓小廝在府裡弄一個簡易的學堂出來……不過老師還是要從翰林院請的。這個問題,到時候得去找一下顧大人。”三兒子是顧臨的孫女婿, 他不可能不管的。還有顧家的大爺是翰林院學士,這方麵的人才認識的肯定也多。免費的資源,不用是傻子。
張居齡“嗯”了一聲, 他對和自己沒有危害的決策一般不作反對。
張修想法一成, 即刻招了陳銘進來, 讓他親自去督促學堂的事情, 相應的老師們住的院落也要妥當。沒有什麼比兒子們的學業更重要的了, 現在家裡的小輩才出了兩個舉人, 他去衙門都是恭維聲一片了。要是三年之後,再出兩個進士……那簡直是光宗耀祖。
張修一想,就覺得他們老張家要發達了。
陳銘答應著,拱手退了出去。
“你們大哥從商了,家族的擔子還得靠你們兄弟倆撐起來……在家裡隨你們怎麼樣,我都不管,但是對外,你們必須團結起來。”張修起身,背著手走去了窗軒旁。
張居齡聽到張修的話,表現的很平靜。父親不過是見他中了解元才重視起來,隔前幾年看他一眼都還嫌多餘。
“父親的囑咐,兒子們謹記。”張居安俊秀的臉笑的明朗,見張居齡不吭聲,還給他打了掩護。如尋常家裡被父母問責的兄弟們沒什麼兩樣。
張居齡微微地眯起眼睛,他和張居安是完全不同的兩種人。他小時候被王氏各種苛虐,早練就了臉上還笑著,暗地裡卻把人往死裡掐的本事。而他的這位二哥出身高貴,是張家嫡出,被教養的是君子之道……凡是都講究理讓人三分。
陽光下,少許的柳絮飛起又落下,像極了成.熟的蒲公英。
五月快到了,柳絮紛飛若大雪的時節已經過去了……
“對了,你們祖父來了書信,他聽說了齡哥兒中舉,又成婚,很是高興,下個月會來京都住一段時日。”張修轉身和兒子們說話。
“是。”張居齡很快點了頭,他許久未見祖父了,心裡也掛念著。
張居安也笑:“……等祖父來了,我讓他老人家指點一下我寫的字。”
張修走過去,坐在案桌後麵的圈椅上。他想起自己在荊州的老父親,學識不高,卻寫的一手好小篆,筆跡工整的比他這個整日寫單子的禮部員外郎還甚。
門外傳來小丫頭的通稟,說是夫人想請惜雨姑娘去桂花苑一坐。
張修端起盞碗喝茶,他從來不乾預王氏管理仆從們的事情。
惜雨一怔,隨即便屈了身出去。
張居安、張居齡陪父親又坐了一會兒,也告辭各自回去。
出了雅齋,惜雨半盞茶的時間便到了桂花苑。她右眼皮跳個不停,心裡煩躁,繞了種滿芍藥的花園近路。
“惜雨姑娘,裡麵請。”有小丫頭挑起正房的簾子。
借著空隙,惜雨一眼便看見了主母王氏在主位的圈椅上坐著,許嚒嚒正在給她捏肩,小聲地說著什麼。不知怎麼的。她心裡突然就慌起來,帶著莫名的恐懼。
“給夫人請安。”惜雨趕不及再多想,雙膝跪下,磕了頭。
王氏擺手讓她起來,笑道:“惜雨姑娘,你客氣了,咱們同是伺候老爺的,你給我不用行大禮。”
惜雨頭都沒有抬,“夫人折煞奴婢了。您是主母,奴婢給您提鞋都不配……”
她嘴上說著恭維話,心裡卻快速地想著王氏讓她過來的原因。說來說去,怕還是為著綠蝶的事情。
王氏嘴一撇,看了一眼站在一旁的喜兒。
喜兒登時明白過來,笑著去攙惜雨,又搬了杌子讓她坐下。
惜雨道了謝,隻欠身坐了杌子的邊沿。
身量窈窕,容顏嫵媚,是個出眾的。王氏看了她一會,說道:“惜雨姑娘,你彆緊張,我叫你過來,是想問一問老爺的近況……你常年待在老爺的身邊,最是熟悉他的人。”
惜雨起身行了禮,恭順道:“夫人請說。”
王氏的本意並不是這些,問起來也都是無關緊要的。關於綠蝶,倒是一個字也沒有提及。
惜雨斟酌著,一一地回了。
“惜雨姑娘是個用心的。”王氏和許嚒嚒說道:“把我那對翠玉櫻花耳環賞給她,以表彰她的辛苦。”
許嚒嚒屈身應是,進了內室去取。